杜衡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事我也听说过,不过……”
他沉吟着没有再说,独孤逊便又为他添上一杯:“大夏就不一样了,我家陛下乃先皇嫡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他突然停住了,目光越过临街的窗户,望向对面街上的女子。
明眸如水,乌发如云,不经意抬手时,袖子微微滑下,露出雪白皓腕上一点胭脂红痣。
第32章 走失过一个妹妹
独孤逊借着地形的遮挡, 远远跟着崔拂。
能看出来她很谨慎,走到村口时四下望了望,到家门前时又停住了, 忽地向他的方向望过来。
独孤逊连忙向墙后一闪,隐蔽住身形, 又贴近些, 不露痕迹地观察,她好像有点疑心, 向他这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转身, 推门进去。
独孤逊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越州遇见她。
萧洵一直疑心她在东南一带,所以这三年来一直往这边打, 他也多次派人四处打探, 种种努力都没有丝毫线索,谁知竟在这种情形下, 突然看见了她,老天的安排, 可真是出人意料。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刚刚落发, 僧衣僧帽僧鞋,两鬓光光,如今,已经是乌发如云,丝毫看不出当时的狼狈了。
独孤逊快步走到屋后,提气一跃, 跳上屋顶。
趴伏在草屋顶上,院里的情形看得很清楚,屋檐底下挂着风鸡腊肉,窗台上晒着草药,左边一小片菜园子,右边是鸭棚鸡圈,寻常的农家小院,地方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看着就很舒服。
她好像有种,与任何人都不相同的从容淡然,无论处境是好是坏,总能安然处之,把日子尽可能过得最好,独孤逊下意识地向前探出点身子,仔细去看。
人影一晃,崔拂拿着油纸从屋里走出来,伸手去摘屋檐下的风鸡腊肉:“师父,刚刚汪阿娘哄我出去,竟然是见太守夫人,我只怕她后面还要再来聒噪,这里没法待了,咱们得赶紧走。”
紧跟着又出来一个妇人,独孤逊虽然不认得,但从说话里推断,应该是崔拂的师父,尼姑妙寂:“汪阿娘是个好事的性子,眼下咱们突然要走,她肯定过来厮缠,反而招的人都知道。”
“要么趁着天黑走?就怕不好出城。”崔拂沉吟着,“或者我和瑟瑟找个借口先出城,你们再陆续出来,到时候在城外会齐。”
走,她要去哪儿?独孤逊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大约是听说萧洵要打过来,着急离开吧?
不由得哂笑一声,萧洵着急拿下越州,未必不是想着找她,可惜,既然让他先遇上,萧洵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愿了。
吱呀一声,院门闪开一条缝,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闪身进来,向崔拂说道:“跟杨木匠说了,他待会儿过来看家具,估个价……”
话没说完,突然一抬头:“谁?”
院里几个人都是一惊,独孤逊见那男人拿起墙上靠着的锄头,将崔拂和妙寂都挡在身后,向他藏身的方向叫道:“谁在那里?”
这架势,竟是军中的招数,又是什么人?独孤逊站起身,一跃而下,向崔拂抱拳行礼:“崔夫人别来无恙?”
崔拂认出了他,心里一凛,也只得还礼:“多承独孤刺史问询,我一切都好。”
独孤逊笑了下,一别三年,他早已不是代州刺史,而是大夏的司徒,不过,倒也不必去纠正她。
独孤逊上前一步:“这三年里我一直在寻找夫人。”
崔拂吃了一惊,原以为只是不巧被他发现,没想到,独孤逊竟然也在找她。蓦地想起三年之前,萧洵说,独孤逊要见她,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沉吟之时,独孤逊又上前一步,李五立刻拿着锄头横身挡住,就听独孤逊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他叫李五,是我义兄。”崔拂止住李五,“五哥,独孤刺史与我无冤无仇,我相信他没有恶意。”
这是拿话堵他呢,独孤逊微微一笑:“崔夫人放心,李兄放心,我此来并没有恶意……”
“阿娘!”门外突然传来奶声奶气一声喊。
院门开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进来:“阿娘!”
独孤逊微微发怔,看见小女孩粉白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向崔拂举起了手里的草编兔子:“瑟瑟编了只小兔子!”
瑟瑟回来了。崔拂无声地叹了口气,原想赶在瑟瑟回来之前应付走独孤逊,眼下却都赶上了。弯腰伸手,瑟瑟扑进她怀里,把草编兔子塞进她手里:“阿翁教瑟瑟编的,送给阿娘!”
“谢谢瑟瑟,”崔拂接过来,在她小手上一吻,“阿娘很喜欢。”
院门又开了,老欧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瑟瑟慢点跑啊,阿翁都要追不上你了!”
突然看见独孤逊,吃了一惊,连忙站住。
瑟瑟也看见了,歪着脑袋看向独孤逊:“阿娘,家里来客人了?”
崔拂抱着她,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独孤逊笑着说道:“是,来客人了。”
一别三年,人事变更,她的头发长了这般长,孩子也这般大了,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