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陆正斌就美滋滋地打电话开始安排起来。
谢阆风一身卡通HELLO KITTY围裙,小心双手端着一锅鸡汤从厨房里转了出来,将锅子放在餐桌中央的毛巾垫子上,才取下身上的围裙,随手搭在餐椅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只见陆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在调试摄影机的东西。
想到明天就是约好的日子,谢阆风弯下/身来望着陆离电脑上的软件,眉尖轻蹙:“陆逸风会上钩吗?”
“会。”陆离的回答却很笃定。
虽然陆逸风常年在他面前扮作贴心小棉袄,乖巧小白兔的模样,但两个人长期在一起相处,就算装得再怎么完美,本身的性格也会像是水一般,从面具的缝隙里渗出来。
陆离早知道陆逸风多少有在故意讨好他,他并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乖。
但是,是亲人啊。陆逸风即使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又何妨呢。
陆离本是觉得他们从小一起、不受待见、相依为命地长大,他们之间的情谊,和父亲其他的孩子相比,总是不一样的。
区别于他表面的乖巧,陆逸风骨子里有很倔强且不服输的一面。
小时候他们一起参加钢琴比赛,陆离曾亲眼见到输了之后在他面前笑着说“没事”的陆逸风,到深夜偷偷溜到琴房,关上隔音门,一个人刻苦练琴到天亮才又回到卧室眯一会儿。
陆离其实发现了,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罢了。
争强好胜绝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是陆逸风太过于执着他乖巧贴心的面具了。
只是,当时的陆离以为陆逸风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乖巧,只是想从父母那里得到一点温情罢了,从不曾想过居然是针对他来的。
在陆九思离开陆家后,因为其他孩子年纪尚幼,父亲选择了陆逸风作为继承人之一进行培养。
陆离不曾想过,随着岁月流逝,那个当年只是有点儿倔强好强的男孩儿会走上一条不归路,逐渐变得傲慢起来。
过于傲慢,会让他的视野变得狭窄,会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得到自己。
而渐渐失去大世界里的其他风景。
陆离正是因为不想变成这样,他对什么商业版图的扩张,对生意都没太大兴趣,他只想掌控自己人生的自由,做自己人生舞台的主宰。
在想清楚自己想站上舞台之后,哪怕当时的内yu是一团糟,陆离也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了陆家。
想到从前,陆离不由怔怔地有些出神,直到谢阆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房间暖橘色的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眼眸一片融融灿灿的氤氲:“先吃饭。”
看到他专注的眼神,陆离刚刚还有些冰凉的心顿时也变得暖融融的,笑着点头:“好。”
鸡肉被熬得又糯又烂,入口即化,尝一口鸡汤,竹荪的鲜、口蘑的香、鸡肉煮化的浓,层次分明又无比融合,鲜美的味道仿佛在舌尖化开,这一口下去,美味得仿佛连舌头都能给囫囵吞下去。
“好喝!”陆离抬起头来,眼睛变得亮晶晶的:“有种……很熟悉的味道。”
熟悉得让人落泪的味道。
是妈妈的味道。
“你怎么连做饭都这么会啊。”陆离赞叹。
他认真地喝完了一整碗鸡汤。
鸡汤里仿佛还遗留着曾经母亲温柔的呢喃。
“秋冬就是要多喝汤,才能手暖、脚暖、心也暖。”
一碗汤下肚,果然浑身都暖和得要出汗了。
他刚想开心地和母亲说“真的变暖和了呢!”就见母亲忽然倒了下去。
幼年的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头脑空白了三秒,才慌慌张张找到电话,前言不搭后语地叫救护车。
是劳累病,不治之症。
陆离至今都记得母亲的遗言。
母亲那时已经因为病魔的折磨,变得形销骨立,手指纤细得仿佛稍用力都能折断似的。
那时的陆离还不到三岁。
正常的小孩三岁都是不怎么记事的,但陆离从小就十分聪明、敏感,在文学上颇具天赋,比正常小孩的记忆力还要更强。
母亲躺在病床上,那双纤细干枯得犹如鸡爪似的手,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死死地扣住了陆离的手腕,声音轻而坚定地在他耳畔响起:“小思,你要记住,其他都不重要,你要过自由、无悔的一生。”
对于父亲有可能的出轨她只字不提,在母亲人生的末尾,她对于自己的婚姻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感想和留恋,对父亲没有只字片语留下来。
她唯一的遗言,只伴随着对她放弃热爱的事业而产生的浓浓不甘。
甚至于在母亲闭眼之前,她瞳孔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脸上也浮现出了她少女时代纯粹明媚的笑容。
仿佛在人生弥留的最后之际,人生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流淌而过,而铭刻在她记忆深处的,是她穿着文工团舞裙翩翩起舞的模样,是她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最耀眼的模样。
当年的母亲就是妥协了,放弃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热爱的、憧憬的东西从手心里流逝走,只能任由那种想留住却死活留不住的无望和窒息将自己围住,作茧自缚地放弃了与病魔对抗。
而母亲当时到底是为了家族,为了家人亦或者自己的爱情而妥协,陆离已经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