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方通行是对的,那种名为“吞食爱好”的畸形心理和这处诡异之地的存在或许有某种尚不为人知的联系。我不愿去猜测究竟是哪个或者哪些人的梦境构造了这处险地……不,也许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的梦境?
我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这个可怕的想法已经牢牢地扎根在我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驱之不去。稍稍用余光看了看塔特尔,意志坚定的武僧神色如古井无波,似乎周遭环境对他的精神没有任何影响。我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没过多久,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前面的路消失在几块硕大岩石下方的浑浊泥水中。水和泥沙,联想到那些毫无缘由的失踪,甚至是一整座城市的消失,我感到一股寒意自脊椎竄升至头颅。
“先等等,我用飞剑探探下面的情况。”
说着,我控制飞剑钻入水中。只是普通的积水而已,深度不过一米左右,我那可笑的担忧似乎毫无依据。
于是,我捏着避水诀从石块下方钻了过去。
“喔……”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洞穴,大得足以容纳下一座三层独栋别墅。莹白温润的石柱贯穿洞顶和地面,地面的大部分被浅浅的积水所覆盖,水面上露出一排排短小笔直的石笋,在柔和的魔法灯光的映衬下,宛如大片白色的蜡烛在扭曲的镜面上摇曳。
就像是在举行某种诡秘仪式似的。不,更像是——某些我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无关紧要的知识碎片在这时候彰显了存在感——螃蟹那长有牙齿的贲门胃。随后,我意识到这段知识来自数年前闲来无事翻阅的《灵兽培育指南》。
我不禁感到有些恶心,但这股恶心的感觉随着水花飞溅的声音响起而被打断了。塔特尔自水中跃出,在我的神念感知中,对方浑身湿漉漉的,但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
“很美的景色,不是吗?”
僧人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和我并肩而立。
“嗯……是的,真没想到这里是传说中的不祥之地。”
我说了谎。塔特尔没有留心我的神色异常,自顾自地走进水里,浅浅的水只淹没到他的脚踝。接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该继续前进了,然后大踏步地向洞穴深处走去。
“嘿,小心点……”
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急忙御风而起,往他的方向追去。但我还是晚了一步——他一个踉跄,平静的水面突然形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水流像是有生命似的紧紧地拉扯着武僧前边那条腿的脚脖子,仿佛要将他吞入漩涡中心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
“不!”
我惊叫出声,唤出灵剑急速飞驰,可短短十多米的水面却好似一道天堑,将我和对方牢牢地隔开。
这时候就显露出塔特尔的高强本领了。只见僧人猛地怒吼一声,气贯周身,后脚掌迅速抬起,再有力地踏下。雄浑的气劲在水面炸开,硬生生地将他的身形从水中拔高几分。趁着这一会的工夫,我控制着灵剑飞到他脚下,武僧又是借力一踏,身形倒飞而出,被我抓住肩膀上的背囊肩带,终于是脱离了这片不祥的水域。
只是,被当作踏板的灵剑仅仅是掠过水面,就和我的神识彻底断开了联系,一头扎进漩涡里,再也没有飞上来。
“呼哧呼哧……呼,多谢你了,云,你救了我的命。”
回到坚实的地面上后,塔特尔不由得长出口气。
“你的脚……没事吧?”
我注意到,对方丢了一只鞋子——是左脚,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散发出一股黑气,而整条小腿的肌肉松软无力,现在完全是靠着右腿支撑站立的身体。
“我想大概暂时是用不上力了。我的‘气’还在和这股诡异的邪恶力量作斗争,需要找个地方休息疗伤。”
塔特尔说着,往那边望了一眼,这时候水面已经恢复平静,在我的阴阳眼的洞察中,洁白细腻的沙子静静地躺在不到半米深的水底。
“塔特尔,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会继续试着找到马洛里的。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我有办法出去——我是说,出去到地表。”
“不,那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这次是我的失误。我们一起离开,我得通知修道院的师傅。至于马洛里……”
这个刚毅的武僧紧紧地抿着嘴唇,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希望他能多撑一会吧。支援明天就到,施法者们应该有办法。”
我没有说话。我很确信,我们两个都知道,倘若碰上刚刚遇到的这种情况,马洛里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走到那处浸水通道,我刚准备捏起避水诀下去,想起那毫无征兆的漩涡,不由得心生警惕,便脱下外套,试探性地抓着其中一端缓缓地垂下去。一寸,两寸……当半件外套没入水中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巨力在猛地拉扯着外套的另一端,匆忙松手之后,就看到整件外套消失在洞穴里。水面翻腾了几下,渐渐平息,只余细腻白沙沉淀在水底。
“看样子是没有退路了。”
我虽然可以用那种神奇的穿梭空间能力离开,但是那样可没办法带着塔特尔一起。我不能这么抛下他。。
远方的黑暗凝而不散,即便以我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些零散的石柱,望不到水面的另一边。短小笔直的石笋在微光下苍白如齿,像是在嘲笑着两个不自量力的渺小人类。
“水面可能会上升。我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