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宫门,只见有士兵把守,马援有些失落。前些天就传了书信,公孙述应该早已知道,却为何不见他前来相迎?马援难道做了皇帝真的有这么忙?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与看守宫门的士兵说道:“我是马援,今日携随从前来拜见公孙述,不知他可有提起?”
“什么人在这里胡言乱语!竟敢直呼天子名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士兵将长枪对准了马援,呵斥道,“无名小卒还想见天子,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吧!”
马援心下一惊,难道公孙述没有下诏告知宫门的士兵?
见马援关键时候呆住了,身后的随从急忙上前给士兵塞了银钱,赔笑道:“这位兄弟切莫心慌,我们家将军是慕名前来投靠天子的,还请引见……”
侍卫藏好了钱,这才笑道:“嗨!早说嘛,误会一场!不过要见陛下需要上奏文书,还请几位在此等待接引。”
“有劳!有劳!”随从连连跟士兵气道。
“将军,听闻您与公孙述乃旧交,怎么如今他当了皇帝竟如此怠慢于你啊?”一个随从问道。
“上奏文书,有接引使者前来,百官在朝,这才是隆重的礼仪啊,哪里是怠慢呢?”另一个随从却不以为然。
马援心下烦闷,说道:“你二人且不要再提。本将军跋山涉水而来为的是见故交一面,忆往日恩情,而不是来求见天子以求封赏!谁若是觉得受到了礼遇,就留在此处吧!”
“怎么……难道将军你不想留下来?这蜀地山肥水美,却是好去处啊!”
“哎你怎么这样,我们是随将军前来,将军要留我们便留,将军若走我们也理应跟从才是,切勿多言啊!”
几个随从仍旧是各执己见互不相让,马援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耐心也渐渐磨灭了。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刚才去传话的士兵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佝偻着腰的宦官。
那宦官走上前抬了抬眼,用沧桑的声音说道:“这位就是马援将军吧,几位请跟我来。”
马援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宫。
远远地见公孙述坐在金銮殿上,殿下排列着护卫的士兵,马援站在那儿以仰望的姿势望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出故人的影子。然而那一身华贵的衣衫和大殿上林立的士兵,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以前的公孙述已经不在了,现在他看见的就是蜀地的天子而已,那个和他捉鸟摸鱼谈天论地的故知已经变了,权势让他的野心得到了释放,也无限放大了他的自傲。马援有些不敢相信。
公孙述见马援在下面候着,立马正襟危坐,道:“传来使马援觐见!”
大殿门口的宦官托着长长的尾音喊道:“宣~马援进殿~”
金銮殿内余音绕梁,其实不用传唤,马援已经听到了公孙述的召见。
来到殿内,只见公孙述穿着一身皇袍,目光威严,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威风。
马援没料到与公孙述的见面会在这样的情景下,站在殿内一时语塞。
“几位贤士远道而来,这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苦了诸位了。”
一见面公孙述就用接待来使的语气说话,这让马援心中更是不悦,见他并没有回话。
公孙述又说道:“朕已差人安排好了馆舍,请各位先行歇息,明日与朕一同出城。”
就这样,匆匆一面,公孙述就把马援打发走了。他心都凉了半截,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公孙述差遣的使者身后,来到了宫外的一家栈。
马援躺下,看着屋内简陋的陈设,感叹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呢!”
“将军,以我之见,这天子待你不薄啊,以礼相待又处处考虑周到了,你看,还特地为咱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不知明日还有什么……”
旁边榻上的随从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公孙述的好,殊不知这些在马援看来却是受到了轻视一样。
次日一早,公孙述就派了人前来接马援等人。使者手里捧着都布单衣、交让冠,让马援等人换上,这才出发。
公孙述站在宗庙前,左右是持枪的侍卫将领,身后是文武百官随行。马援的随从们见到这景象,都惊叹于他的威风,认为公孙述摆这么大的阵仗接见马援,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礼乐不断,马援却始终闷闷不乐,只端着酒杯自饮自酌。这一切对他来说好像做梦一样,昔日好友的“盛情款待”让他始料未及。
公孙述执起酒杯对马援说道:“马将军此次前来,就且留在此地,朕封你为候,做朕的大将军,如何?”
马援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俨然是将从前的交情抛诸脑后,想到这儿马援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礼貌的回绝道:“陛下好意臣实在难以遵从,如今中原诸侯割据,臣的使命还未完成,待他日时局平定,再与陛下商谈此事也不迟。”
几个随从一听马援回绝的话,都很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拒绝皇帝的盛情。
酒过三巡,马援便推辞不胜酒力,离开了皇宫。几个随从一路劝说让他留下做公孙述的臣子,马援气急之下怒喝道:“他公孙述如今占据一隅之地就敢称帝,目中无人!已然将我当作臣子对待,我是不会留在他身边的!他这样的人留不住英雄豪杰,也不配坐拥天下!”
马援的话里有无奈,有悲哀,有不舍。对于公孙述,在他心中从此以后便不再是挚友了。
他想,公孙述要收我为臣子,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再说!
于是,马援头也不回的离开蜀地。并且写信告知隗嚣事情的经过,他评价公孙述是“井底之蛙,不能久留天下之士”。而公孙述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了逞一时之快,耍尽了威风,结果是把马援这样的能人推向了别人。
“陛下,如今三辅扰乱,听闻刘秀已在千秋亭称帝,臣等以为陛下可将政权交予国三老刘良,方能保一时太平啊!”
隗嚣一面派了马援去蜀地见公孙述,一面又担心如果公孙述不能成为自己遮蔽风雨的大树,那就遭殃了。刘秀称帝,刘玄又是杀害他兄长刘縯的仇敌,赤眉军虎视眈眈,如果此时刘秀趁机打过来,这更始帝怕是朝不保夕了。于是他赶紧来朝,想要说服刘玄以刘良作为挡箭牌。毕竟刘秀是由刘良抚养成人,有他在,刘秀就算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更始帝依然整日寻欢作乐,哪里顾得上隗嚣的谏言。只听屏风后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一个御史大夫,怎的说出这等话来,任谁人来说,你也难逃谋逆之罪……怎么不直接让陛下禅位于你呢?”
闻言,隗嚣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跪拜在地,五体投地,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臣绝无谋逆之心呐……只是如今大事不妙啊……”
“你竟然想要朕把江山交给一个垂暮的老者,真是天大的笑话!你退下吧,朕是不会同意的!”
刘玄驳回了隗嚣的提议,并命人把他赶了出去。
守候在殿外的诸将见到隗嚣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劝说失败了,于是相约夜里相聚,共商大计。
以隗嚣为首的一群人夜里挑灯共聚,密谋在立秋那天乘更始帝祭祀时用武力劫持更始帝,以完成隗嚣提出的计划。其中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等诸多将领都参与其中。
大事商讨的差不多的时候,隗嚣起身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此事成败,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切莫走漏了风声,招来杀身之祸!”
“是!”
“是!”
……
隗嚣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侍中刘能卿偶然得知,在他们共同商讨的时候,他就躲在房外侧耳倾听。刘能卿吓得两腿发软,不敢想象他们会密谋挟持天子,他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于是他第二天一早进宫告诉了更始帝。
正在御花园骑马玩的刘玄得知此事,很是惊怕,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急忙拉住刘能卿的手问道:“侍中所言……可是真的?”
“陛……陛下……如……如假包换……臣亲耳听见他们说要挟天子以制刘秀……”天子落马,刘能卿更是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更始帝扶了扶投上的冕冠,正色道:“他们要害朕,那朕就让他们追悔莫及!”
更始帝立即传来太医诊脉。
凉亭之内,太医摸着他的脉搏啧啧称奇,捋着发白的胡子道:“陛下的脉象平稳,并无病邪入侵之兆,不知陛下龙体有何不适?”
“胡说!朕得的是心悸之症,只有除掉病因方能痊愈,马太医,你可明白?”刘玄眯着眼恶狠狠的看着他说道。“朕要是没病,你就得有病了!”
“啊!”马太医吓得跪在地上连忙磕头,“陛下饶命……陛下病重臣无能为力……是臣无能,臣该死!”
刘玄满意的点点头道:“下去吧。”
马太医战战兢兢的从御花园出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脖子往下流。“伴君如伴虎,言辞之间稍有差池便死无全尸,唉!不知何日才能告老还乡啊!”
“刘侍中,朕要你传他们几人进宫。”刘玄淡淡的说道:“就说,朕忽患重病,宣诸将进宫有要事相商。”
刘能卿一刻也不敢停,给几人宣旨后又马上回到了宫里。对他来说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不会被他们悄无声息的杀死。
不消一个时辰,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几人都到了宫中。刘玄卧于榻上,诸将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是听到他咳嗽不止。
“诸位爱卿都到齐了吗……”刘玄压着嗓子问道。
“回禀圣上,末将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都到了,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廖湛恭敬的回道。
刘玄暗笑,尔等欲图谋造反,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不过要等隗嚣到了再行事,他又干咳两声说道:“御史大夫可在?”
“臣等不知陛下还召见了御史大夫,想是大夫此时还在路上……”张卬回答道。
“哦!咳……咳……那就请诸位爱卿先到偏殿休息,待御史大夫前来,朕再传召诸位……共商机要……咳咳……”刘玄话没说完就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人依言到偏殿候着。
隗嚣多疑,早在刘能卿传话的时候就觉得事有蹊跷,他告诉家丁:“陛下多时不理朝政,今日忽然传召于我,想必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他还召见了廖湛等人,就大事不好了!我先出去避避风头,你且不许胡说!”
几人等在殿内,忽然,张卬觉得不太对劲,低声道:“陛下不喜朝政,今日会有何要事相商,且陛下偏偏只传召我们几个人,恐怕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了,他要杀我们灭口吧!”
廖湛和胡殷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不约而同的说道:“我等快些逃命要紧!”
申屠建却不以为然,道:“陛下杀人何须如此费尽周折,在我等入宫之时便动手了,还会让我们在此等候吗?你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吧!”
见他不信,张卬、廖湛、胡殷三人便急忙冲了出去。刚跑出去不远就见更始帝带着卫队冲进了偏殿内,屋内传来申屠建的惨叫声,三人头也不敢回的逃出了皇宫。
原来,更始帝见隗嚣迟迟不出现,担心到嘴边的鸭子也飞了,等了片刻就决定带人先杀了他们几个。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他们三个逃脱了。
逃至荒野,廖湛咬牙切齿的说道:“今日险些命丧黄泉!这狗皇帝竟然设计蒙骗我等,待休整些时日杀他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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