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的家就在此去一百多里外的一白云山中。来时被捆着走了这么远的路程,才没走多远腿脚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我说~那白云山中想必少有人去吧,刘员外在这山长水远的城中,据我所知他可以从来没有出过城啊,那他是如何相中你的?”
一路走了好几里地,周围的树木都更显得荒凉,烟儿想是有些无聊,便和她闲聊了起来。
路不平,清晨的水汽刚散开,汇聚成露水顺着草木往下掉,稀泥满布的道路上偶尔还有碎石硌脚。小晴在后面走的一瘸一跛的走着,眼睛盯着路,说道:“听我爹说我们一家好几代人都住在山里,以采药为生。采来的药材都要拿到城里来卖,换了银子才能买布买米。有时候为了采摘稀有的药材,要到很危险的山崖边去,我的太爷爷就是为了采药掉下山崖尸骨无存的。即便是九死一生采回来的药材,拿到药铺里也未必能卖得好价钱。”
说到这里,小晴好像很生气似的跺了下脚,转瞬就疼的龇牙咧嘴。“嘶~~忘了脚疼了。”
烟儿转过身忍着笑搀起了她的一只手,边走边说道:“到白云山快马加鞭都要好几个时辰,就你这样走法,我们得好几天才能到,不把你爹娘急死了。”
“都是那个刘员外啊,恶意降低药材价钱,进城一趟多不容易啊,没有办法再低也只能卖了。这个月初一我和往常一样跟着爹爹进城卖药材,那该死的刘员外竟然通了所有药材铺,没人敢买我们的药材,拿到他的铺子去,平时能换三两银子的药材他总共才出价两百文啊,换我们一家半个月的米粮都不够的。然后我就和伙计起了争执,他们就叫来刘员外了那个老东西才看了我一眼居然恬不知耻的让我做他的三房小妾,还说给爹爹十两银子的药材钱,爹爹一怒之下背着药材带上我回家了。谁知道他居然贼心不死,还打听到我家的所在”
小晴说起这意外之祸,恨得牙根痒痒,若是刘员外在眼前的话,恐怕要被她大卸八块了。
“我要是会武功,定要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五马分尸!”
“就你这样啊?”烟儿鄙夷的看着她。
“我虽然没有武功,但是总有办法惩治恶人!说不定哪天嫁与王侯,呼风唤雨,弄死他还不是一声令下那么简单?!”
小晴说的慷慨激昂,好像下一秒就能实现心愿,烟儿却一盆冷水泼了过去。她厉声道:“你傻啊!帝王将相岂止娇妻一个?就算你侥幸,争宠斗狠的把戏都不是你能驾驭的了的,劝你还是不要妄念的好。他日得一知音,嫁作人妇隐居桃源,鸳鸯戏水岂不逍遥?”
“烟儿姐姐有知音吗?”
怔了一下,她似乎觉得不该提知音二字,那不只是对她,对自己而言也是遥不可及。无奈话已出口,只好为自己圆说道:“世间从不缺盖世英雄,无论哪朝那代都有豪杰云云,可谁会知雄才易寻、知音难觅!让后人无比向往的,所谓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不会再有另一个伯牙,和另一个钟子期。让我找个知音,还不如嫁个英雄来得容易。”
“高山流水?什么伯牙和钟子期,他们是谁啊?”
话匣子一打开就越扯越远,烟儿只好解释道:“相传伯牙是春秋战国时期晋国的上大夫,曾学琴三年不成,教他的先生成连把他带到东海蓬莱山去听海水澎湃、群鸟悲鸣之音,于是他有感而作《水仙操》。钟子期是一个戴斗笠、披蓑衣、背冲担、拿板斧的樵夫,某日上山砍柴,偶遇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科,于是坐下欣赏。后世记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后来钟子期亡故,伯牙摔琴哀叹道,吾此生不再抚琴噫!”
“哦~~钟子期死了,再也没有人听得懂伯牙的琴音,所以他就不再鼓琴了。”小晴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也未必无人可懂,后世记载哪堪为真,几分虚实何处考量?不过当时的人是那么认为罢了。我们快些走吧,前面不远处就有驿站了。”
“可是我脚疼啊。”
“我们到驿站买马去。”
“啊?!”小晴大惊失色。“我不会骑马,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没敢再骑。”
“如此你们一家如何进城卖药?”
“都是都是爹爹借了牛车坐着来的来回要两日功夫呢。”
得,无言以对!
两个衣衫脏污布满血迹的姑娘搀扶着走进驿站,不免吸引来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驿站的置啬夫是个身长五尺的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袖口蹭满了油污。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甚至还有些反光,那一张脸圆的就像刚出炉的烧饼,眉毛浅淡杂乱,鼻梁塌陷鼻头又小,和那一脸横肉一点也不搭配。只见他右手撑着肥大的脑袋靠在堂内正对门的柜子上,咬着下唇,一双鼠目飞快的四处打量。
他就是这里的头,掌管驿站所有事务的人。
显然他一眼就看到了两位相貌不凡的女子,那一对小眼睛立马瞪大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俩人近前,两眼放光谄媚的说道:“哎二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小晴不喜欢他那假里假气的声音,没有理他。烟儿倒是习以为常似的将小晴扶到一边坐下,然后取下腰后别着的佩剑,只见柔韧的宝剑由曲而直,霎时锋芒毕露。她将宝剑“哐当”一声扔到桌上,头也不抬说道:“二斤牛肉一蝶花生米。哦~再来一壶好酒。顺便找两身干净衣服,备匹快马。”
周围好事的人显然都被这一幕吓到,谁能想到一个姑娘竟然随身带着宝剑?
有眼尖的人惊叹,:“那不就是失传已久的龙渊剑吗?”
”相传春秋时楚王令欧冶子、干将师徒铸铁剑。欧冶子、干将作成铁剑三支:一名龙渊、二名太阿、三名工布,献给楚王。楚王见后非常高兴,问道:“何谓龙渊、太阿、工布?”答曰:“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太阿,观其纹,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纹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
只见剑身寒光逼人,上刻有七星标志和飞龙图案,那飞龙造型生动自然,巧夺天工,看得人连连咋舌!
小晴低声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道:“烟儿姐姐,他们都说这是宝剑呢!是不是真的叫龙渊剑?是不是好厉害的?”
“可不要张扬,言多必失。”
“略~”小晴做了个鬼脸。“都这样摆上台面了,还不算张扬啊。”
烟儿闻言当即是一脸的悔恨,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禁盘问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居然捡回来这么个家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在驿站休整了一番,俩人换上不太合适的布衣骑着马出发了。
天色渐暗,马蹄声声从密林中传来。夜莺不时的啼叫,马儿行走在小径中与青草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四周黑暗越来越浓,前路已不可见。
小晴从身后抓紧了她的腰间衣物,将脸贴上她的背部,颤颤巍巍的说道:“烟儿姐姐我好怕,平日和爹爹都是走大道往返,这小路我从没来过”
“不必害怕,马儿夜里也能识路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看不见就害怕嘛。”
忽然,身后一声脆响,像是树枝被踩踏断裂的声音。她勒住缰绳,马蹄声骤然消失,周遭一片寂静。她尽力竖起耳朵却没再听见任何动静,只有小晴贴在后背的急促呼吸声。
“嗖”的一声,小晴应声往后飞了出去。烟儿反手想抓住她却已经来不及,只觉她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的落在草地上,随即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
她当即从怀中掏出一粒什么东西,想也不想就朝小晴落地的方向扔去。那东西刚一落地就像裂开的核桃一样炸开了花,幽幽的蓝光缓缓亮起,就像火焰一般,颜色却又奇怪得很。这团蓝光照亮的地方并不广阔,最多周围三尺,再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
“鬼火!”
小晴此时被人从后面掐住了脖子,听那人的声音必是驿站的置啬夫无疑。他脸上虽然蒙着黑纱,但那一头的光亮可瞒不过人,只有光头才会有的。刚才小晴的一声惨叫应该是被掐住时发出的,她无力的挣扎着,烟儿恨恨的骂道,这混蛋是下死手啊。
“你放开她!你快将她掐死了!”烟儿下马,想不到这人悄无声息的跟了这么久,到这里才动手,于是急切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龙渊剑。”
那人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烟儿一拍额头。“没想到只是想拿出来吓唬吓唬那些不知轻重的野夫,却引来这恶鬼!”
“你放开她,我这就给你,不就是把剑嘛,本姑娘多得是,保你满意。”
小晴脖子上的手一松开她就趴到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死里逃生一样。趁着那男人没留意就拼了命往前跑,男人刚想伸手去抓她,一道剑气已经袭来,吓得他急忙缩回了手,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贱人,竟敢蒙骗小爷!小爷我今天不把你绑回去好好享用真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到他脸上,与此同时男人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脚掌离地,一人提着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就这么悬在半空。他甩动着双腿手脚并用想挣脱舒服,却被那个背对着她们看不见相貌的男子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他两眼直冒金星。
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扬言要将她绑回去,后一刻就被人像调教孩童一样提着打,看的小晴心里一阵痛快,破游戏幸灾乐祸的意味,“打死他这个大坏蛋!”
“其身不正,该打!”
“啪!”
“欺侮女子,该打!”
“啪!”
“长相猥琐,该打!”
“啪!”
他每说出一项罪名就狠狠的送上一个耳光,光头在他手里奈何不得,完全像条任人宰割的咸鱼,只能连连告饶。看他哭哭啼啼的,脸颊都肿的厉害了,这才被扔到地上。男子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有多远滚多远,再犯贪念取你狗命!”
看那人逃也似的消失在夜幕中,男子这才回头款款一笑。小晴大惊:“是你啊!又是公子你救了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他却看着烟儿,薄唇邪魅的勾勒出一个笑容,像是嘲讽,轻声道:“红颜多祸水!”
“英雄皆色鬼!”烟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与他的目光对峙上。
“烟儿姐姐、这位公子,小晴斗胆请你们不要再吵了,什么红颜祸水、英雄色鬼的,现在不是置气斗嘴的时候啊。口舌之争也得分场合不是?”
小晴见俩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不禁哑然。这是什么样的俩人啊,水火不相容,却又在危难时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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