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哥和张强就蹲在我旁边,双个人手里都抓着一块板砖,古里古怪地打量我。
我扶着额头坐起来,埋怨他们下手太黑了。勇哥丢了板砖大骂道,“干林娘咧,还说老子下手黑,你差点咬死人知不知道?”
我靠墙坐起来,找勇哥要了支烟,狠狠深吸了一口,“我刚才又犯癫了是吧?”张强紧了紧喉咙,咽下一口唾沫,“兄弟,你这症状太吓人了,我差点被你咬死,你看我胳膊!”
张强伸出胳膊,被我啃出来的牙印不止一处。
我闭上眼,无法想象我发疯的画面到底有多恐怖。我怕极了,越想抖得越厉害,双手捂着脸快要哭出声,张强赶紧过来晃我肩膀,“兄弟,别哭啊,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控制好情绪,我跟你讲,蛊毒由浅入深是一个过程,发作越频繁,你中蛊就越深,神仙也难救!”
勇哥揉了揉手腕子,抱怨道,“小张你别净说屁话,你就告诉我到底能不能解蛊,能解的话要多少钱,再发作一次,小叶的脑袋该被我们砸成月球表面了!”
张强有些为难,“按照常规程序,得由我先了解户的症状,然后去请先生,谈好了价钱以后带人过去,你总得给我留点时间。”
勇哥说放屁,他上次发作是昨天晚上,不到24小时就又发作了,哪有功夫等你慢慢联系,你还不如直接联系棺材铺子!
勇哥啐了口唾沫,“这丫的欠我大几万呢,人死了我找谁要账,能不着快点?”
一开始我听完勇哥的话还挺感动的,听到这里立刻黑着脸,感情他出工又出力,只是为了让我还债啊。
张强想了想,点头道,“行,既然是你介绍的户,面子多少都要给。我倒是认识一个蛊婆,现在也来不及提前联系了,趁天没黑,咱们快些赶路,尽量赶在小叶下次发作前把人弄过去,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解蛊很麻烦,不同蛊师下蛊用的法门不同,换了另一个蛊师未必能解蛊,不管成没成,我都得收佣金!”
生意人永远向着利益看齐,我和张强非亲非故,他帮我联系蛊师自然是要收钱的,勇哥问他中间费是多少?张强摊开五个手指头。勇哥点点头,行吧,五百快还算公道,我先替小叶垫了。
张强说你跟我玩呢,不是五百是五千,至于蛊婆解蛊的钱要另算!勇哥差点跳起来,“你特么怎么不去抢银行,那个发财多快?”
“一条命,五千块钱,价格算很公道了,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张强把目光转向我。
我咬牙点头,比起命,这五千块钱算什么?想想又说道,“解蛊还要花多少?”
张强掰着手指头一算,“这个价钱得由蛊婆来定,具体多少到时候看情况,不过苗疆经济也不发达,蛊师要价不会太高,估计再出个一两万就行。你别嫌贵啊,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看在勇哥面上,我已经给你打折了。”
勇哥抱怨道,“交了中间费还要掏解蛊的钱,比大医院都黑!”
张强不太高兴,“你以为我容易?知道我和蛊师打交道多费劲吗?再说解蛊也不轻松,什么阴料、朱丹贡,还有胎儿骨什么的,这些东西在市面上很难找,有的就算花钱也买不到,得靠蛊师自己去山里弄,蛊师也要吃饭,你去寺庙求神拜佛烧不烧香?”
我懂了,现实不比拍电影,吃喝拉撒睡,谁也不能免俗,就连庙里的菩萨给人办事前,不都得先接受我等凡人的香火供奉吗?养蛊人也得面临吃饭问题,收费是合情合理的。
我取出银行卡递给张强,“卡里还有五万,是我全部……”
“嘿嘿,成,走吧,我来带路!”拿了钱张强就恢复嬉皮笑脸的神色,屁颠颠带路。
出发前勇哥让我先等等,走进棚子不知道找什么东西,等他出来时我发现他兜里鼓鼓囊囊的,趁他不注意摸了一下,丫的居然在衣服里藏了块板砖!
不用问我也知道这块板砖是用来干啥的,当场脸就黑了,勇哥讪笑道,“兄弟,别怪哥哥手狠啊,你也知道自己发狂的时候有多猛,带块板砖也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嘛……”
我们连夜打车离开县城,张强介绍的蛊婆住在麻栗子山深处,背靠苗疆十万深山,道很偏僻,半道上野草堆得比人还要高,路过几个荒坟岗子,老乌鸦挂在树梢上叫得“嘎嘎”的,阴嗖嗖的很吓人。勇哥问怎么还没到,这破地方能住人吗,鬼都嫌磕碜!
张强跟我们解释,养蛊人常年与蛇虫鼠蚁打交道,会选择避世隐居,加上面临“三缺五弊”的因果报应,所以性格一般都很孤僻,让我们到了地方别乱讲话,冲撞了蛊婆,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问他什么是三缺五弊?
他看了我一眼说,“五弊三缺指的是一个命理,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正常没人愿意入这行,敢养蛊的那是把命豁出去了,这些蛊师都特娘的是疯子,比一般的神汉和法师难相处多了,一言不合弄死你没商量,打交道时要忌嘴。”
进山后天色早已黑透,好在勇哥随身带了手电筒,半道上张强对我中蛊的原因表示好奇,问我爷爷以前是干嘛的?他说怪哉了,你爷爷能拿得出蛊种,生前多半也是养蛊人,不可能不知道这蛊种的厉害,什么会把这么凶险的东西留给你?
勇哥啐了口痰,“别提他家老爷子了,妈的,给孙子下蛊就算了,还忽悠他去找什么张麻子,你猜猜我们昨晚在张麻子家碰到了什么?这是恨不得小叶早点下去陪他!”
张强嘿然一笑,“果然养蛊的都是疯子,连亲孙子都下手,真是疯了……”
听他们这么说我爷爷,我气就有点不顺,扶着一棵树喘气,张强发现了情况,吓得赶紧道歉,说兄弟你别急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他一边安抚我情绪,一边挥手对勇哥大喊,“板砖,快把板砖准备好……”
我使劲呼吸了几口,强行把心里那股躁动按捺下去,喘气说,“我爷爷对我很好,他不是什么蛊师,你们别瞎说。”
张强赔笑脸,“不说了……走吧。”
深山步行十几里,走得我脚跟都起了泡,勇哥也一脸汗,张强这才停下来,指着前面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岗道,“快到了,前面就是苗蛊婆的家,我先去敲门,你们慢点跟来。”
我和勇哥放慢脚步跟在后面,黑乎乎的一堆小山包上,有一栋突兀的院子拔地而起,独门独户,颇具苗疆当地风土特色,低矮吊脚楼,门口还挂着两个圆乎乎的东西在晃,起初我以为是挂在门上的灯笼,走进了才发现居然是人的头骨,两个黑漆漆的眼窝子空洞洞地盯着我们,气氛阴森恐怖,看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我心底发毛,勇哥更是吓得直接骂出声,“干林娘咧,哪个作死的会把死人头骨挂在门前,不怕警察啊?”张强听到这话,回头瞪我俩,“别乱说!”
我们被吊在门上的死人头骨吓得不敢进去,那头骨随风晃来晃去,好像人头飘起来在向我们招手,别提多渗人。张强独自跨进小院,双手合十拜了拜,用苗语问了声好,好久屋子里才亮起火烛,有个驻着拐杖的老太太慢吞吞推门走出来。
看见苗蛊婆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一个词——形销骨立!
她的头发森白稀松,好像枯槁的野草,用红皮筋扎起来盘在头顶,露出又松又垮的褶子老皮,爬满一整脸的老人斑,脸上的皱纹叠出了缝,比枯树皮更粗糙。她杵着拐杖出来,行动很迟缓,个不高,再加上佝偻着身子,乍一看,让人怀疑包裹在破棉袄下的只有一副骨头架子。
张强合十行礼,用苗语问了一遍好。老婆子嘀嘀咕咕,声音粗糙沙哑,好像用锯子拉木头。她说的是苗语,我能听懂大概,在抱怨张强为什么大半夜打扰自己清净?
张强赶紧把我的情况跟她讲了,老太婆眼前一亮,挥手让我过去。我哆哆嗦嗦走向她,老蛊婆森怖的相貌给我造成不少心理阴影,她嘴皮干瘪发青,嘴角垮下去抿成一条缝,用苗语问我,是不是叶乘龙的孙子?
听她问起我爷爷,我才试探道,“阿婆你认识我爷爷?”
她干巴巴地笑着,说认识咧,你爷爷是个大好人,以前还帮墩古苗寨出头,打败了一个邪蛊师,本地的苗民都很敬重他。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