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声大嗓的男人声音从一楼传来,司马绫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个满身烟味油腻秃头大叔的形象。
“丹茜,贾各布,“那人骂骂咧咧的呼叫着两个“小兔崽子“的名字,然后,沉闷的脚步声做来,他的脚踏上了台阶,一步又一步司马绫脑海里出现了一头闯入民宅的棕熊。
果然是一个中年油腻秃头男,一身烟酒味。司马绫静静跟在他身后,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而是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嘴里念念有词。
司马绫思考道,她像幽灵一样站在走廊的尽头,站在普通人的视野之外,不为普通人所见,但她知道自己永远站在死神的视野之中,因此不敢懈怠。
油腻秃头大叔上了二楼,进了丹茜和贾各布的房间,他打开了“棺材“,看到了两个熟睡中的孩子,“小杂中,又在睡觉!“
司马绫想到,
她就在站在他身后,但他仍然没有觉察到。
丹茜在日记中没有记录史莱姆对她做的事,但是,从史莱姆看丹茜的眼神,可以推知丹茜为什么不喜欢他。史莱姆盯着丹茜的金发和润泽的小脸蛋,仿佛在盯着一块儿美味的蛋糕。一块不需要付钱的蛋糕,他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
司马绫想道,她觉得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也许他只是看起来邋遢了一些,但是,可能是一个有“内在美“的人。
史莱姆脸上终于还是浮现出司马绫不愿意看到的那种微笑。“小可爱,你要知道,“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出颤抖的手,从“棺材“中抱起了丹茜,就像一个人抱起了一只宠物猫,“你要知道……你要知道……做50个孩子的监护人,并不容易。“
司马绫犹豫了。
“我应该得到一些小小的,额外的回报不是吗?“史莱姆贪婪的笑道。
司马绫不禁在心里大骂起来。
突然之间,司马绫吃了一惊,我,怎么……她发现自己正抱着丹茜,不!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丹茜突然从史莱姆手中变换到了她的手里,而是,她变成了史莱姆,或者说,她获得了史莱姆的第一人称视角。
司马绫和史莱姆同时踉跄的后退了一步。丹茜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司马绫稳住了身体,史莱姆同时也稳住了身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决定还是先把丹茜放回到“棺材“里。
放下丹茜时,司马绫内心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这时,她突然从史莱姆的意识中退出了。
她看到史莱姆呆呆站在原地,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一脸疑惑,很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是自己“亲手“把丹茜放回了原处。
司马绫不知道刚才两个人之间的感觉连通是怎么回事,但她担心暴露自己的存在,于是小心的移到了房间一角。
“该死,看来今晚不能再喝了,昨晚上真的喝多了。“史莱姆挠了挠头,对刚才记忆中的空白,他联想到了过度饮酒,他记得医生说过,过度饮酒迟早有一天把人脑子搞坏。
他现在真的有点害怕自己脑子已经坏了。
司马绫想到,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
史莱姆不甘心的望着丹茜舔了舔舌头,又摸了摸秃头,四下张望,“这,苟杂中,这是怎么了?“他不断的问自己,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试图回想起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想起来,那一段记忆的空白,仍是空白。
不久,他悻悻走出了房间。
就在司马绫准备尾随他走出去时,他突然回头,双眼利剑一般直直瞪着司马绫。未等司马绫反应,他直直向着司马绫走过来。
司马绫的第一反应是自卫,这和普通人被逼视时是一样的,但长时间的隐形生活使她早已经克服了这种冲动,这是一种被人注视的幻觉,其实对方极有可能根本没有看见自己而是正在盯着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
所以,她机械的,条件反射式的,轻轻侧身挪到了一边,避开了史莱姆移动的方向,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果然,他并没有看见自己。
史莱姆走回到了棺材旁边,把丹茜搭在棺材边缘的小手移回了棺材箱体里面,然后小心的合上了棺材。
然后,史莱姆望着那“棺材“,眼神中迷离,或许在忏悔良久,他叹了只气,默然离开了。
司马绫猜想,也许他闯入这里只是为了工作,检查孩子们是不是正确的使用的屏蔽装置,是不是关好了屏蔽装置。但邪念是无处不在的,顺带揩油的事情,肯定也是时有发生。
她刚才有一杆子打死他的冲动,但现在,她隐约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打死了他,那么她固然打死了他的身体,打死了人性中邪恶的一面,但同时,她也打死了他善良的一面如果真的如他说说,他真的是50个孩子的监护人,那么,他就是50个孩子的“保护神“亦或是……魔鬼教父。
看看窗外的破败与萧条……这是,战争时期,凡事已经不可能尽善尽美。
等到史莱姆走远之后,司马绫才稍微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对于几分钟前进入史莱姆意识的事,司马绫再度觉得不可思议。她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坐下休息,想确认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幻觉。进入他的身体?不,是进入他的意识,怎么可能是幻觉,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幻觉她现在有种想敲打自己脑袋的冲动,以确认是自己的脑子没有出问题。
磁场?生物场?通感?为什么?司马绫本来缺乏休息的大脑根本想不过来,一想,整个脑子就硬了。
司马绫猜想自己可能还会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找到史莱姆再尝试接触-次。
太累了,她突然觉得极其困倦,直打哈欠。她对自己说。
长长的睡眠,时间一分一种过去,似乎只经历了一秒,但似乎,又好像是经历了一生。
这一觉,司马绫安然醒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于是,司马绫下意识的想要再推开棺材,从棺材里面站起来。但是,这时,她听到了棺材外的某种声音,是防空警报的声音,犹如天空巨鬼的哭嚎,把死亡与恐惧灌注到人的耳朵里,灌注,弥漫到整个脑海中。
敌人空袭?不不,可能不是,核弹打击?也不是吧?司马绫细想了一下,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地狱犬入侵,铁塔上的次声波天线启动了。
好险!差点死了!司马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内心狠狠的骂了好几遍。试想,如果这时她自己已经推开了棺材盖子,那么,她知道,自己可能就来不及关闭盖子,重新躺回到棺材里面了。即使再回到棺材里,内脏可能也已经严重受损了。
超强的次声波,将立即把人震得五脏俱裂!
她只能静静的听着防空警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哭嚎,等待着防空警报停止。她不时的深吸了两口气,以抑制自己内心的烦燥不安。
防空警报响了不长时间,终于“咽了气“,停止了鬼哭狼嚎,这时,司马绫耳朵里,仍然能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耳鸣不已,她想自己今晚做梦可能也躲不过这声音了。
司马绫赶紧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去了一趟洗手间,棺材里那个狭小的空间真是憋死人。司马绫回想起以前自己操纵替身机器人的时候,使用的操作室也像是一口棺材,但是,比起次声波屏蔽装置这口棺材,操纵替身机器人的时候用的那口棺材可舒服多了。
防空警报结束时已是下午,窗外,远处铁塔在天光中犹为醒目。地面看不到地狱犬的尸体,因为,她知道,如果地上有过尸体,应该也很快就“蒸发“了。
司马绫看到镇子里的居民们都出外四处察看,在一些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地狱犬的足迹,他们在寻找这些足迹,然后,跟着这些足迹,寻找地狱犬的尸体蒸发后留下的浅坑。
小镇的广播则在大声的警告小镇里的居民们不要外出“注意,注意,不要外出!等待军队清理战场上残余的危险……“零星的几辆装甲车和机器人在街道,房屋,空地上巡逻,不过装甲车里的军人,并没有阻止居民到处乱跑,虽然他们的小喇叭里也在口口声声的“警告“大家不要提前外出,等待军队清理战场。
但是这些军人和居民似乎都在寻找什么东西。
司马绫靠窗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大部分人对地狱犬蒸发消失之后留下的那个浅坑很感兴趣,两眼放光,弯着腰,带着锄头和小铲子在挖掘什么他们甚至带着放大镜在找这种东西难道,地狱犬蒸发之后还会留下什么宝藏不成?
司马绫回忆了丹茜的日记,日记并没有记录什么有关于宝藏的事也许有记录过,但是自己并没有注意看,或者自己还没有看到那一页。丹茜的日记很重要,于是,司马绫决定在丹茜和贾各布睡着之后,或者,是他们去工作之后,再翻看一下丹茜的日记。
孩子的日记应该是可靠的。
窗外突然传来了枪声和惊呼声。司马绫小心的来到了户外,寻声来到了事发现场,是军队击毙了一只已经重伤但未死的地狱犬,然后,人们一拥而上,跳入了地狱犬蒸发消失之后留下的那个浅坑,寻找着什么。
过一段时间,夜幕降临了,丹茜和弟弟出去工作还没有回来。
司马绫翻看丹茜的日记,并从中找到了一种叫做黑宝石的东西“黑宝石虽然很漂亮,但妈妈说不要让我们去碰那东西,那是种脏东西,碰的人都会生病。“司马绫猜想,所谓的脏东西,之所以脏,要么是因为微生物会导致生病,要么,就是因为有辐射。黑宝石应该是某种晶体,有辐射的晶体。
司马绫在心里骂道,到底还有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要么是次声波,要么,又是晶体的辐射她自己并不怕死,如果死得痛快的话,死有什么好怕的?怕就怕慢慢被折磨至死,但是辐射病正是把人慢慢折磨致死的,就像玛丽居里,就像切尔诺贝利的那些,无辜的人。
幸而,特工有自己处理自己的方式,理论上讲,这种专业的自杀没有什么痛苦,当然,已经用这些方式死去的特工也不可能回来告诉你,到底有没有痛苦。
但愿没有。
这一天夜里,在丹茜和贾各布一直没有回来,司马绫猜想她们可能清晨才回来。
于是,司马绫打开了二楼房间里的电脑,她想再尝试一下“绿卡“是否能用,是否还能控制替身机器人网络中的机器人,虽然在国内的时候,她已经试了很多次,每次都失败了,每次都无法连接上网络,但是,由于她自身并没有太高的黑客能力,很大程度上必须要依赖“绿卡“中的程序和工具包这几乎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能连上,她将重新畅游于无尽的信息海洋,这种感觉,这种自由,让她回想起了杨伊一,回想起了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舒适与自由。
所以,她仍然再次进行了尝试连网中……窗外寂静且黑暗,司马绫陷入等待……
司马绫稳住了身体
司马绫稳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