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沉,脑子也不太清楚,只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没了人,不禁在想——小保镖不要他了?把他扔这不管了?
这货不想要钱了?
是不是已经携猫跑路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顾自脑补了一出“小保镖遗弃生病雇主”的大戏,这戏正走到一半,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手腕一紧,手背一凉,随即是一阵刺痛。
于是他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应,始终睁不开的眼睛猛然睁开了,他用力抽回手,随便摸到一点什么东西,照着那胆敢碰他的人脸上甩去。
要说他虽然身体素质不行,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打戏也拍了不少,如果真正凶起来,到底是有一丁点杀伤力的——大概相当于一只刚刚被剪完指甲的猫抬爪挠人。
给他扎针的护士还没见过这么难闹的病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俞衡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那只要挠人的爪子,从他手里夺下止血带,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何砚之这回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也看到了他的人,迟钝的大脑思考两秒,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并没有被小保镖遗弃。
护士给他扎了一针白扎,脸色变得不太好了,瞪他一眼:“另一只手。”
何砚之没动。
俞衡实在不想让这位过气明星再次成为焦点——要是在这里被认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他忙抓过对方另一只手让护士扎针,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没伤到吧?”
护士瞥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重新扎好针,调整了点滴速度:“别乱动了啊,本来一针就能解决的事,非得多挨一下。”
俞衡朝她道了谢,又扶何砚之躺下,低声问他:“你没事乱挣扎什么?输个液而已,又没人吃你。”
何砚之耳鸣不止,也听不太清他说话,反正人没跑他就安心了,索性不替自己解释,闭眼休息。
俞衡帮他按了会儿手背上的止血贴——因为被他强行挣扎脱了针,针眼有点渗血——他握着对方的手,感觉这手腕细瘦得紧,除了骨架外根本不像个男人。
明明身高也挺鹤立鸡群,怎么就能这么瘦呢。
俞衡瞧他半晌,断定他这几个月里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药物迅速在体内生效,何砚之高热的体温开始逐渐减退,他半梦半醒间觉得身上舒服了些,潜意识便告诉他——可以好好睡觉了。
于是身体调整到准备进入深睡的状态,可还没能切换得过来,他忽然感觉身边一轻,有个本来坐在床边的人站起身,似乎要走。
何砚之瞬间一个激灵,又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俞衡被他抓得一愣,非常惊讶于这人上一刻还睡着,下一刻又能伸手抓人。他只好弯下腰,轻拍对方手腕示意他松手:“我下楼买个水,马上回来——我今天一早就去学校给人撑场子,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渴死了。”
何砚之瞧了他一会儿,艰难地消化了他表述的信息,这才慢慢松开爪子,不拦他了。
俞衡给他掖好被子:“你要喝粥吗?我给你捎一杯?”
何砚之摇头。
俞衡离开输液室,快步下楼买水,同时在心里想:砚总未免也太没有安全感了。
都病到这种程度还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他要起身,说明这人神经一刻也没有松懈过,时刻是紧绷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他身体这么虚弱,精神又得不到放松,一直这么绷着费力又耗神,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
可在家里的时候,他分明也没这么紧张。
一个坐拥千万粉丝,无数次登上荧屏、拿过各种奖项的明星,居然有朝一日会害怕出入公众场合?
好像一只老虎被拔去爪牙,在家猫群里都抬不起头,因为家猫好歹生活稳定有人宠,这头老虎却已经是个残废,任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
俞衡心里突然不太舒服,便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俞衡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矛盾气质,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洋溢,一旦沉下脸、皱起眉,又显得极为冷冽,非常不好惹。
他以这种表情去医院楼下的小超市买水,收银员都没敢跟他多说话。
俞衡不敢把病号一个人留在那边太久,以至于全程步履生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输液室,发现何砚之居然还醒着。
这人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瞧他,看到他回来了,这才把头一偏,闭上了眼。
这时输液室人已经开始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跟对方有太多交流,只能搬个小板凳在床边守着,见他安分了,便开始低头玩手机。
最后一张空床位被两个女生占了,两人看上去都是大学生,应该是舍友,一个来输液,另一个来陪同。
俞衡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他自顾自地玩手机,插着耳机听歌,无意中抬头,这才发现两个女生好像在看自己,他回以一个茫然的眼神,又习惯性地冲她们笑了一下。
人长得太帅,总是很容易成为焦点,尤其吸引小女生的目光——他都习惯了。
两个女生瞬间脸红,纷纷别过头,拿手中的病历挡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