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不知所云接过罗子恪递过来的信函,并没有打开,尽数捏在手中,开口问了第三遍:“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还以为我在燕云很有名气呢。哎呀呀,夫人竟然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真是可惜啊。”罗子恪坐在案几旁,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身上,从衣袖滑到衣角,衣袍摆动间隐约还能见到暗纹。
这身衣料和他手中的泥金小扇一样,都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贝。
这样的衣料,云笙也只在青州皇族身上见过几次而已。
此人非富即贵,云笙看着心中暗想。
长发泼墨,随意挽起,此时随着他依靠在案几上的动作垂落在地上。
他看起来很瘦,衣袍就显得有些宽大,腰间随意系着红穗子,却不显俗气,云笙见他行为放浪,断定他并非东鹤人,也非金乌人。能出现在这里,又敢夸下海口世人皆识的人没有几个,云笙心中刚刚松下来一口气,此时不免又紧张起来,她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露怯说:“你是西海人。”
罗子恪不可置否,手中把玩着那把泥金小扇,笑笑示意她继续说。
“西海罗家,富可敌国,罗家少主罗子恪以生意闻名燕云,可他是个神秘的人,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的行踪,见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你可知为何?”
云笙摇摇头,她还知道罗家暗地里是为西海朝堂卖命的,罗子恪能在燕云横行霸道这与西海皇室脱不了干系,不管是为财还是为权,这位罗家少主要害人的理由实在太多了。
“你很聪明。”罗子恪轻蔑一笑,手中小扇开开合合,他看着刚刚扇骨间少了的一根毒针,说,“不愧是云丞相养出来的孩子,懂的真不少,可你又知道凡事留三分余地,看破不说破。如果那些人有你这样的觉悟,他们就不会死了。”
“仅仅是这点‘觉悟’,只够我能在你面前多活几天,还不够你出手。”云笙坐在罗子恪对面,翻着案几上的信封,将每一封都打开认真读过,拿起其中一封举到罗子恪眼前,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东鹤人,我已经知道了西海与金乌的所有计谋,你让我活着,就是给陛下带给信。反正现在不管金乌是什么样的立场,东鹤都陷入危机了,对国主而言,金乌是囊中之物,金乌与西海之间的交易,陛下知道与不知道都对西海有好处。”
“哦?你说来听听,是怎么个有好处。”
“国主打算收金乌了,而金乌压根无法自保,只能成为贵国附属,用不了多久,燕云十六国的格局将会彻底打破。金乌附属西海,借兵的事还有谁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西海国君不想让真相这么快浮出水面,你本来是来收文书的,只是不巧遇见的是我。”云笙停了停,接着说,“要是文书在杨姑娘手中,金乌国主受你们挟持不敢出头,杨姑娘走投无路可以带文书去东鹤,甚至可以去南雁寻求援助,大不了金乌与西海拼个鱼死网破,可惜杨姑娘年轻还没有回过神来,这就被我撞到了。我带着文书回东鹤和杨姑娘带文书求救可是两码事,她是保金乌,我是给金乌定罪。反正现在金乌还没有附属西海,陛下一怒之下令兵攻打金乌也好,你们获利,攻打西海,你们在东境早就部署了兵力,也吃不了多大的亏。甚至……甚至还能反击一把。”
“夫人,看这么清楚有什么用呢?”罗子恪捏着云笙的下巴,把脸凑到她面前,说,“夫人还不是要乖乖替西海送信……谁让你是东鹤人呢?”
“是啊,这信不送……算是叛国……”云笙无奈笑笑,她离罗子恪很近,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夹杂着一丝血腥。
“夫人若想开了,明日我就派人送夫人出关。”罗子恪说。
“不,我还没有找见侯爷。”云笙挣开罗子恪的手,一扫案几上的信封跑出帐外,朝着深深夜色中边跑边大呼救命。
还真是小瞧她了。罗子恪追出帐来,衣摆一动就堵在了云笙前面,他抓过云笙顺手点了她的穴道,云笙昏了过去。
“夫人!”幸好这时杨凤歌赶了过来。
适才云笙嗅到罗子恪身上的血腥味,在月光下偷偷打量才发现他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虽然罗子恪极力想要表现出没事的样子,但他离云笙也太近了些,云笙还是捕捉到了他眉目不自然的抽搐便断定他受了伤。
也就是说,之前罗子恪的话是炸她的,罗子恪在荀军军营受伤,荀术又不在,除了杨凤歌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荀军被荀术带走了一半,但抓个罗子恪还绰绰有余,更别说还有杨凤歌手上的长弓。
罗子恪抱起云笙,他还真不敢把这个女人丢在这里,她不按常理出牌,万一她把来往信件交给杨凤歌就完了。
二则,他此时受了伤,杨凤歌对平阳侯有情,云笙在他手上,杨凤歌也不敢为难他。
果然,杨凤歌很担心云笙,长弓几次想要靠近罗子恪都被她呵斥了回去,连带着月色也震荡了三分。
黑夜中,罗子恪笑的很张狂,他看着杨凤歌气急的脸越发觉得可笑,拉长了语调道:“杨凤歌啊杨凤歌,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对平阳侯动了感情。哈哈,荀术知道该是个什么脸色呢?不对不对,澹台由的脸色一定比荀术的脸色更好看。”
“闭嘴,陛下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喊的?”
“我叫了也不止这一次两次了。”罗子恪忽然变了语调,很正经的对杨凤歌说,“既然你知道金乌与西海之间的交易了,就应该明白,我是你们的盟友。”
杨凤歌呵呵一笑,说:“一心想要吞并金乌的盟友,我确实也没有遇见过第二个。罗子恪,你是真无耻。”
“不管怎样,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的皇帝陛下和舅舅可什么话都没说,别到时候里外都不是人。”罗子恪的表情很是诚恳,好像他真的是在给自己的挚友提点一样,“你抓我有道理,救云笙却没道理,你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