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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阿晓。”江宁站在他身后,明明是想要说些安慰他的话,却始终开不了口。像唐晓这样的人,他把人世间什么道理都想的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话可以劝解他呢?
    只有唐晓去劝别人,谁又能劝得了唐晓。
    这两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午夜梦回时,他是否还能梦见那日的情形,是否能梦见他死去的爹娘?
    在江宁最难的时候,萧致和带着唐如风的棺材去了青州,他在青州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江宁能做什么呢?
    他能为唐晓做什么?
    此时连一句劝解都觉得多余。
    少年时,他是人间璞玉,是这些伤痛一刀一刀将他雕刻成世上最好的唐晓。
    也是唯一的唐晓。
    不知为何,江宁很想对唐晓说一声“对不起”。他早该询问这些的,唐晓待他终究不同于别人,他不像薛竞华将他当做萧致和的替代品,看似沉默不语,又在暗地里打理着平阳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教会江宁如何在青州生活。
    每一次江宁为如何伪装成平阳侯发愁,陪着他的都是唐晓。
    是唐晓扶着他进了平阳侯府的门,是他将侯府的过往娓娓道来,是他在无数个深夜为江宁发愁。
    他曾手执半截红烛照亮江宁小小一方天地。
    这半年,江宁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没问,他抱怨在青州的日子过于风雨飘摇,却没有想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从未靠过岸。
    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致和这个人也太讨厌了,他怎么就真的告诉舅舅了,害我又被父亲罚。别让我再遇见他,真是的。”杨凤歌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坐在软垫上揉了揉跪的发酸的膝盖,屋外烛火摇曳,好像有人在轻声说话,杨凤歌赶忙跪好。
    一开一合,走进来位梳着高髻的美妇人,手中还挽着食盒。妇人身着绫罗小衫,勾勒出她美妙曲线。
    “母亲。”杨凤歌起身跑到杨夫人面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身,窝在她胸前撒娇,伸手要去够食盒,“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母亲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杨夫人没有笑,放下食盒,她牵着杨凤歌走到列祖列宗牌位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母亲?”杨凤歌不明所以站在杨夫人身边。
    “凤歌,你铁了心要去东境战场?”杨夫人没有看杨凤歌,而是看着杨萧的牌位。
    “嗯。”杨凤歌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诏书已经下来了,你舅舅与平阳侯这个月底就要去东境,陛下让我来问问你,你是真否的想去战场?”
    “母亲,我已经十七岁了。曾祖母十七岁时,只带了一队人马就敢闯南雁王宫……凤歌自知没有曾祖母那样的天分,但我已经很努力了。母亲,我一日都没有偷过懒……”杨凤歌扬起头,看着杨家列祖列祖牌位,言语中皆是少女的雄心壮志,“我一定能成为杨家第三位女将军。”
    “没有人逼你当什么将军,母亲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杨夫人开始后悔对杨凤歌的教育过于急切,让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冒进。
    “母亲。”杨凤歌抢过杨夫人的话,说,“母亲寻遍天下名师传授我武艺,女儿及笄之年就能打败陛下,母亲竟然担心女儿会活不下来。再说了不是有舅舅吗?如果舅舅也护不了我,我总能逃跑吧?”
    杨夫人看着杨凤歌,再抬头看看杨萧的牌位,烛火跳动,照着她的脸庞。
    “此事凶险,成则飞黄腾达荫泽子孙,败则永无翻身之日。”荀术如是说。
    “那陛下是什么想法?”
    “陛下……陛下想让凤歌去南疆。”
    “啊?”杨夫人显然有些慌乱,她抓着荀术的衣袖,不觉已泪流满面,“凤歌太小了,她……她太任性了,这样的大事怎么能把她卷进去?哥哥你想想办法。”
    “陛下他有自己的想法。”荀术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妹妹,他狠了狠心说,“她曾祖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不一样,不一样,她们怎么能一样。”杨夫人摇摇头,喃喃自语,“祖母……世上能有几个人像祖母啊。凤歌任性又心软,若不是遭遇大变故,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祖母那样……那样杀伐决绝。”
    “这也许就是转机。”荀术叹气说,“她是杨家的女儿,总要提枪杀敌的,总要经历人心算谋的,总要……”
    “你不要再说了。”杨夫人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替杨凤歌上战场啊。
    杨夫人双手合十朝着杨家列祖列祖拜过,站起身来,从衣袖中拿出一卷淡紫色的纸,缓慢展开,交到杨凤歌手中。
    “长弓?”杨凤歌将加盖着陛下玉印的诏书放在胸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激动的说,“陛下,不,师兄,师兄他真的要我去南疆。母亲,他还将他身边的长弓交给我。”
    长弓是澹台由亲手训练的暗卫,如今他将长弓赐给杨凤歌,这其中该有多凶险可想而知。
    杨夫人看着杨凤歌开心的样子,忽的就想起了自己,自己第一次领兵上战场时也是这样开心。
    人生真的就是个圈啊,每个人都在这里绕来绕去。
    “曾祖父祖母,祖父祖母,我一定会打场胜仗回来。”杨凤歌将诏令端端正正放在香案,跪在祠堂中,向祖宗磕过了头。
    这次南疆之行,少女信心满满。
    于是,杨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长弓。
    东境,萧致谦站在城墙上,将字条塞进竹简,满目皆是荒凉,军营的火光闪闪烁烁。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东境的风远比西境烈,黑底银龙旗在风中翻腾,黑色的底隐在黑夜中,银龙便格外扎眼,好像真的要腾云驾雾直上九霄。
    “仅数月同门之谊,就能将长弓拱手相送。”萧致谦问身后的兰徽,“澹台由啊澹台由,我该说你多情还是无情?”
    兰徽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答案。
    萧致谦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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