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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有过虫子能够准确地说出这个世界有多大,对绝大部分虫子来说,他们的世界也许就是他们给自己搭建的那个小小的窝。
    老黑说,小镇所处的地方,从地形上来看,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被四周连绵不绝的山脉所包围,虫子们最开始只生存于地下,但是王国统一,圣朝建立之后,虫子们进入了一个大发展时代,社会迎来了空前的繁荣。即便是无数工人们日夜不停地开拓地下空间,但还是因为涉及到交通、规划、给排水、加固防塌陷之类的工作太麻烦,专业人才数量稀缺而进度缓慢。
    后来在发生了几起重大塌方掩埋事故之后,白王叫停了这个对地下世界浩浩荡荡的改造工程。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王城那样,汇聚了无数顶尖的建筑大师,能在地下把城市打造得坚不可摧。
    “整个圣巢,有一座都城就够了。只有高等和被认可的生灵才有权利住在城市之中。”
    “地下的世界已经足够大了,但圣巢之外还存在着被野兽占据的愚昧之地,我们应该去征服它们,去教化它们,让它们共同沐浴在永恒圣巢的光辉之下。”——《苍白之王语录》
    在苍白之王的号令之下,虫子们开始为圣巢开疆拓土,发现和征服了一个又一个部落。弱小的便被驱使奴役。有力自保,喜好和平的,便要么举族搬迁,去了西边的自由之地,要么选择合作,为圣巢守护边界。圣巢大军是多么的强大啊,就连凶猛强大的深巢一族,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蜷缩在地底的一角,不敢出头。
    当地底世界被探知清楚之后,虫子们开始把目光瞄向了头顶的世界。
    有趣的是,也许之前虫子们只顾着横向发展了,并没有抬头思考过上面的世界是怎样,等到无路可走后才发现,原来他们距离地面其实只有一步之遥,近到虫子们出了圣巢,稍微往上一挖,就挖出了一条上去的路。
    原来的虫子们,是没有天空的概念的,所以也就更不存在天空这个词,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头顶上是有东西的,不是泥巴,就是其他常见的东西。就算你再往上爬,你的头上始终是有一层东西挡着。
    第一批上去的虫子们,发现原来上面的世界是如此广阔,上方拥有着无尽的空间,除了食物的获取有点困难,其他的似乎比在底下要好得多,回到地下纷纷奔走相告。
    于是越来越多的虫子选择来到地面上生活,围绕着那些连通地上地下的通道建造房屋,逐渐的小镇的雏形出来了,然后越来越大,一个个镇子的边界开始接触,融合。最终形成了现在这个规模,但不管怎样,圣巢始终是他们心中的圣地,而自认高贵的贵族虫子们是绝对不可能到地面上来。实际上这个镇子虽大,却只能算是一个劣等种族的聚居地。所以有资格在地下定居的虫子,私下里称这些小镇是泥巴口,明面上却用泥巴口的古语发音,给它们起了一个“德特茅斯”的名字。(dirtouth)
    老黑还补充了一句“其实德特茅斯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肮脏的入口。哼,可笑的贵族们最爱玩这样的文字游戏。”
    ……
    一路上老黑给小白上了一堂生动的历史课,讲述了圣巢的扩张史,小镇的发展史。
    “后来,虫子们在山上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粉色水晶,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种水晶有什么用,但白王却非常重视,甚至还下令挖掘出一条通往地上的电车通道,每天运着成群的虫子到地面上当矿工挖掘这种水晶。
    当然,那个通道就是山道门口那座断桥本应连接着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这个通道会在山上,可能是负责指挥动工的工程虫方向感不行,把通道开在了山里,挖通的那一刻,一群虫子傻愣愣站在半山腰,上不去下不来的,这可是一个严重失误啊!于是那只工程虫害怕受到白王的责罚,很干脆的就畏罪潜逃了。
    被推上来扛事情工程虫助手只好搭建了一座直通矿山的天桥,顺便在那个矿山的山腰上也开了个洞,反正整座山里头都是这种矿石,从哪开挖都可以。
    后来虫子们发现的路口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自称是来自遥远的外面世界的虫子出现在了镇子里。爱探险的虫子们像它们询问通往外面世界的路,开始自发的修路修桥,地表世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对于外面的世界,苍白之王还是报以警惕的态度。但作为圣巢的王,还是要对这些外来的虫子做出一些表示,于是安排工匠们修建了曾经的国王山道,现在的国王养虫场。
    而最开始挖出来的那个电车通道,也因为刚好和国王山道在同一个水平高度,所以又进行了一次扩建,添上了车站,开启了特产商店,还修起了跨山大桥,成了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讽刺的是,本来这个路口是打算用创造它的工程虫的名字来命名的,结果发现那个工程虫早不知道跑哪去了,没办法只好起了个应景的名字叫哈佛茅斯(halfouth)”
    ……
    老黑的一番解释,夹杂着一些杂谈轶事,十分有趣。让小白对这个世界的结构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这些你都从哪里知道的?”小白问道。
    老黑回答“以前镇上酒馆里认识的一个老家伙,喜欢坐在角落里,披着一个兜帽大斗篷,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对他挺感兴趣就去和他搭了几次话,后来就熟悉了。
    有些虫子啊,看起来很高冷,其实熟了以后简直判若两虫。我万万没想到他也是个话痨,这些东西都是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能被你称作是话痨的家伙,聊起天来没你插嘴的余地,都是你听他说吧。”
    “何止啊,还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呢,每次都好像他有理似的,有一次我和他讨论到底是甜豆腐脑好吃还是咸豆腐脑好吃,虽然我吃不了,但光看咸豆腐脑上面红红绿绿的东西,想必就能让虫子胃口大开。
    结果他嘲笑我外行,不懂得品味食材的纯粹,吃豆腐脑就是要吃甜的,简简单单才是真。我这暴脾气!要不是看他老,我绝对摁着他脑袋让他连吃三碗咸豆腐脑。当然,在我给他表演了一套徒手劈砖后,他还是承认了咸豆腐脑更好吃。”
    “……拳头即正义。”
    “哈哈哈没错,拳头大的道理就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德特茅斯。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看见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就像是荒郊野岭,发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破败村庄,路灯诡异地亮着,可村子里头却看不到半点虫子们活动的迹象。
    也许是出于本能,虫子们任然迷恋在母亲肚子里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大多数的房子都建成了虫卵或者半截身体的形状,要么就是一个巨大虫壳的造型。站在高出看这个镇子,就感觉是走进一片巨虫森林。
    可这座森林的“树”如今仿佛都枯死了,枝叶都枯萎脱落化作了尘土,树干也开始腐朽,倒塌。也再没有小树苗发芽,它们脆弱的根须没办法从土地里汲取到半点养分。仿佛生命在过去的某一瞬间被集体抽离,然后经由时间来将其慢慢腐蚀。
    小白百无聊赖地沿着昏暗的路灯走着。中途也曾好奇过想进那些房子里面去看看虫子们都房间都是怎样的摆设,但破开门的那一刻,新鲜空气涌入其中,漫天的灰尘带着一股发霉的气息从门内扑面而来而,小白想到自己刚洗干净的澡,还是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镇子变化真的很大,再加上虫子们的房子造型都差不多,老黑现在也是抓瞎,根本找不到原来的路了。一般来说,下去的路口都集中在德特茅斯每个城区的中心地带,现在只能抱希望于再往里走能有什么收获。
    渐渐走到了路灯的尽头,一路上连个指路牌都没有,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天上的星星被一大片的云所遮挡,身上的水早就干了,只剩下脸上还亮着淡淡的蓝光,勉强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小白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独自旅行,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都渐渐麻木了。恍惚间感觉前方光线亮了一点,抬头看见一只虫子裹着披风,露在外头的脸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唯一的一盏暗得快要熄灭的路灯之下,小白顿时整个人精神了。不是不想上去问问情况,而是这个场面是在是有点吓人。
    “嘘,先别说话,装作没看到他走过去先。”老黑小声说道。
    恍若无事地经过那盏路灯,也不敢转过头正眼仔细瞧瞧,小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只虫子,下陷的嘴角和眼角,粗糙的角质纹理和满是皱纹的脸,看得出来他是一只老虫子了,给小白感觉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路过来没见他动过一下。
    小白脚步不停,就在离他们俩距离达到最近,再往前走一步老虫子快要脱离他视线的时候,以为是雕像的老虫子突然间动了一下,一声不吭地,一只手从斗篷之中伸了出来,就要往小白身上搭,这一伸手吓得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小白感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撒开了脚步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就往前冲。紧接着脚下一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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