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升一听,连夜把张德全查了个底朝天,奏折就这样被呈上了御案,递到了嘉和帝的跟前儿。
嘉和帝还惦记着上次张德全在宣和殿以死相逼的事情,再一看这张德全居然知法犯法,自己治家不严,宠妾灭妻不说,居然还贪渎受贿了数万两白银,一张脸立刻就扭曲了,恨不得把张德全拉到跟前踢上两脚才算解气。
他的内库说不定都没这么多!
一道抄家彻查的诏令下去,张德全立刻被雷霆审讯,流放到岭南去了。
嘉和帝也突然发现,少了这位整日在耳边聒噪的蚊子后果然清静了许多。
文死谏,武死战。
而自太祖皇帝开朝以来就没有杀文臣的惯例,所以这帮文臣的胆儿特别肥,稍稍不注意就蹬鼻子上脸,若是被杀了,那也是光荣的,落得一个忠贞直谏的名头,皇帝反而成了那不听劝的昏君,实在是烦人。
所以当天晚上盛衡轮值的时候,嘉树帝就将他好好的褒奖了一顿,并且示意他好好干,还赏赐了一个自己亲手所制的木蛤蟆。
盛衡自然是感天动地的收下了,然后转手就让人带给了霍晚亭,又乘机撸下了好几个“敢于直言”的言官。
霍晚亭看见盒子的时候还着实愣了愣,她还以为盛衡上次是生气了,已经做好了被退婚的打算。
眼前的锦盒十分精美,送礼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手上捧着圣旨一般。
霍晚亭抿了抿嘴,不知道盛衡这次送的又是什么,她被小太监的态度感染,有些郑重的打开盒子。
……
居然是一只木蛤蟆!!!
她拿在手上掂了掂,挺沉的,看见这一幕这小太监瞬间紧张起来,眼睛死死的盯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个手滑,就掉在了地上。
姑奶奶,这可是陛下亲手做的啊!
霍晚亭全然不知,默默的打量着,似乎是用上好的黄梨木做的,雕刻的也挺精致的,栩栩如生,蛤蟆瞪着眼,蹬着腿,像是随时都要起跳捕食一般,有些凶残,又有些滑稽,她翻过来一看,手瞬间抖了抖,眼角也跟着抽搐了两下,若非手快,这木蛤蟆就真的掉在了地上。
只见这木蛤蟆的腹部刻着“宣和元年观宁王之态如此蛤蟆”这样一句话,旁边的小印表面了这副杰作出自与当今的陛下。
霍晚亭瞬间觉得手上这只木蛤蟆重若千钧,是放下呢?还是放下呢?
她抬眼看着小太监,见小太监还在因为她刚刚差点失手摔了手上的木蛤蟆的时候双目失神,脸色发白。
像是被吓坏了!
霍晚亭也被吓着了,又有些想笑,陛下这脾气,真的是让人没话说。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蛤蟆又放回了锦盒里面,突然发现锦盒里面还放了一张纸条。
盛衡的笔迹她很熟悉。
“陛下所赐,憨态可掬,拿去赏玩,一切有我!”
能把滑稽说成憨态可掬,盛衡也是独一人了。
父兄皆被参奏的事情她也隐约知道,谢氏如此胡乱编排,还四处传言,实在让人恼怒。
霍殊也十分恼怒,自从盛衡向霍家提了亲之后,御史台的人就像是苍蝇见了肉一般的盯着,仿佛是找到了他的错处就寻到了盛衡的错处。
前两日被参奏的时候,他是感觉大祸临头,这事若只是牵扯到他也就罢了,可居然连云亭都不放过,居然要毁他仕途。
他连夜去请了同科的同僚好友,走访了恩师,还低声下气的去拜访了学政,希望能为云亭辩驳几句,但没想到这么快参奏他的张御史就落得这样的结局。
听说张御史罪证的是锦衣卫呈上去的,锦衣卫听谁的话?霍殊好歹也在官场里浸淫了这么多年,下了朝之后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紧捧了一副自己珍藏已久的黄庭坚《荆州帖》登门拜访去见了盛衡。
盛府的人一听见是督主的岳父来了,立刻奉上了府上最好的差点,殷勤至极。
霍府向来人少,出入奴仆成群还是苏氏未亡之前才有的盛况,他官职也不大,权利也没有,也只有他奉承别人的份,何况这是在盛府,哪怕是来他们家提亲都是威逼利诱的冷着一张脸,这个女婿也是捏着鼻子认了的,他的雷霆手段自己是见识过了,瞬间有些坐卧不宁。
他手攥着字画,一想到要送给盛衡这种人,就有一种剜心之痛,若是明珠蒙尘,那便是他的罪过。
但转念一想,盛衡虽说坏了点,是个太监,人品不行,但学识还是有的,又救了自己一家子的性命,便只能忍痛割爱了。
对于自己的岳父,盛衡还是比较气的,但听见他来拜访,还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一进门就看见霍殊满脸纠结的模样更是好奇,但依然佯装不知的拱手道:“霍主事怎么今天有空来本督主这了,难怪本督主一大早就听见喜鹊乱叫,原来是贵临门啊!”
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话又阴阳怪气的,霍殊看着有些渗人,在心中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疏吧!”
今天的太阳定是打西边出来了。
盛衡已经揣测清楚了他的来意,径直的在主位上落了座,才阴笑了一下道:“霍主事是读书人,我这等阉人若是与你太过亲近,只会损了主事的清誉!”
……
霍殊一听他这话,立刻觉得心中积了一口郁气,憋着难受,也吐不出来。
呵呵!
和你这个崽子气两句,你还毫不气,就这样还想染指我的女儿?
眼看着读书人的牛脾气又要上来了,盛衡见好就收,状似眼尖的瞥到了桌子上放着的卷轴,讶道:“主事这是拿的什么?”
听他这样一问,霍殊的内心又抽疼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摊开了《荆州帖》,硬邦邦的问:“督主可识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