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霍晚亭问起来的,霍殊的眼底渐渐的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虽然他向来对自己膝下的一儿一女一视同仁,有教无类,但晚亭对这些事情向来不感兴趣,一想到这,霍殊就觉得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先是看了一眼霍晚亭和霍云亭,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拉住其中一根胡子使劲一拽,立刻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立刻扭头道:“天晴了?”
二人一致点头,霍殊沉默了一下,扬了扬手中的书,才缓缓开口,认真的问霍云亭道:“可有读过此书?”
霍云亭立刻面带愧色的垂下了头道:“几年前粗读过,但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书中讲了什么了,但……但我是深研孔孟、二程、朱子之学,并未疏忽……学习……”
霍云亭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舌头就像是打结了一般,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觉得有些理亏,眼底满是懊悔之色。
本以为会被霍殊责罚一番,但霍殊并没有责问之意,也没有生气,反而叹了一口气,翻开了书,伸手递给了霍云亭,道:“你读读这句话!”
霍云亭接过书,看见书上满是霍殊的批注,便按照霍殊的意思张口读来:“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与吾心,以圣门知行合一之教。”
“嗯!”霍殊闭眼细听,见他读完,赞许的点了点头,但霍云亭依然没有懂得霍殊想要说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一个人的思想之外去求理,这是知和行不一致的原因;在自己的内心求理,是符合圣人门下知行合一的道理。
“祖宗之法就好比‘外心求理’,现在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便是‘吾心’,你现在还有什么疑惑吗?”霍殊笑吟吟的问道,又把书从霍云亭的手里抽了回来。
霍云亭初时迷茫,随即茅塞顿开,一双眼睛越来越亮,炯炯有神,仿若初生的朝阳,不可逼视,大有河出伏流之态,一泻汪洋,一下跪倒在地对着霍殊作揖,高兴道:“多谢父亲教导,儿子明白了!”
知道他是真的懂了,霍殊也十分高兴,他行动不便,连忙示意霍晚亭把霍云亭搀扶起来,又问:“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可你看古往今来谁只读过半部《论语》就能治理天下,我不是批评你学孔孟、程朱有什么不对,但是除了这些书,你还要看看其它的书,书当越读越广博才是!”
霍云亭悄悄的在心中舒了一口气,眼睛斜瞟,却发现霍晚亭正看着自己在偷笑,立刻恼羞成怒的想到:待会出了昌谷斋定要让她好看,但是嘴里只能乖乖的答道:“爹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
二人之间的举动被霍殊看的一清二楚,但也不点破,挥了挥手道:“马上就要春闱了,你还是要勤勉一些才好,回屋去看书吧!”
看霍殊有要把自己留下来说话的意思,霍晚亭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也连忙道:“爹爹,那我也回屋去了!”
不待霍殊回答,霍晚亭便抢先一步出了门,在门口偷偷的往回看,看霍云亭走出来了又立刻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捏住了霍云亭的袖子道:“哥哥,我能不能给你商量个事儿?”
霍云亭从霍殊那得了答案,正高兴着呢,见霍晚亭这模样又想起刚刚她在偷笑自己的事情,立刻正色道:“什么事?”
他势必要拿出做兄长的派头才行,准备认真的听霍晚亭说话,结果却听霍晚亭道:“把春秋借给我用用呗!”
霍云亭立刻警惕的往后一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霍晚亭一眼:“你要干嘛,你不好好的在家待着,想出门是不是?”
这……自己内心的想法就这样被揭穿了,霍云亭搅着手上的帕子,涩然道:“霍老太君大寿时,我与英国公家的小姐的起了争执的事情想必哥哥你也听过了,盛督主……因此事被连累责罚,我打算去看看他……免得……免得他恼怒了我,牵连了爹爹……”
霍晚亭也觉得有些理亏,越说声音越小。
“你还要去看他!你是不是不要你的名声了?”霍云亭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霍晚亭。
霍晚亭捂着脸,心中哀叹,知道这事情怎么都说不通,但她一想到盛衡发怒的模样,又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不行,她今天还是一定要去看盛衡的。
她转身便走,边走边道:“你不给我春秋,我便自己去,反正我这名声也没了!”
“哎,你给我回来!”霍云亭急了,连忙跑上去要拉霍晚亭,边跑边喊:“春秋,快去跟着小姐啊……”
……
霍晚亭到盛府的时候,乐终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看见是春秋架的马车,立刻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道:“霍小姐,你可来了,我家督主说今天要是等不到你,就不要奴婢进去!”
“他居然还有力气说话?”霍晚亭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等回过头来,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对劲,连忙又道:“我听闻他发烧昏迷了,已经醒了吗?”
“中间醒了一道,又睡过去了!”乐终伸手把霍晚亭扶下了马车,在前面带路道。
霍晚亭心中松了一口气,醒了便好,现下这世界最容易感染,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盛府的每一个角落对于霍晚亭来说,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甫一踏进府中,脚步忍不住一顿,感觉脚上重若千钧,怎么都迈不出下一步。
乐终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恭敬的问道:“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