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从外厅碎步走进来,与姒洛躬身道,“夫人,信人来了。”
红唇轻启,“让他进来。”
“喏。”
自外厅进来一个躬身的人,匐跪在姒洛前头道,“夫人。”
姒洛微微张开眼睑,唇间似是生花一般,“本宫命你查的事如何了?”
“回夫人,下人前去姜家封地细细盘问搜寻了许久,只得姜王膝下仅有姜妃娘娘一个女儿,其他的孩童早已在幼年时皆不幸夭折,这件事在当时姜地上也引起了轩然大波,至今无人知晓究竟缘由。”
“哦?”姒洛略一皱眉,“饶是姜王身下再无所出,那旁支宗室也没有女子吗?”
“回夫人的话,旁支宗室多信仰生男,许多女子早早便被族门嫁出去联姻,现如今所剩皆是已有家室的女子。”
姒洛道,“这样复杂燥乱的家族背景下,姜如笙能撑到如今也实在不易。”
下头的人继续道,“夫人提及姜妃娘娘,下人在走访暗查中偶然得知事关姜妃与明妃的纠缠,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印象中姜如笙一向娇病孱弱,那样瘦小的身子中竟还藏着与跋扈明色的恩怨,她便来了兴致,“你且说来。”
“夫人知晓姜妃娘娘与明妃娘娘岁月同大,应是不明,其实当日两人同时出生,就连时刻都是分毫不差……”
十几年前,明王妃临盆前几日突感身子不爽,草药师一再确认并无大碍,因着是王妃头胎,她担心异样便一心想着让神明庇佑自己的孩儿,不管男女均平安降生,西北封地的长风总是烈性不羁的,她们前往祭祀求命的路途中,凛然而降的大雪便封住了去路,当时寒冬分外冰凉,前后无人的小路上骄撵早已是分毫动不得,而此时明王妃因着惊恐过度身子下便缓缓流出红光,随行的丫头大惊,“王妃要生了,快来人呐,王妃要生了。”
只是那时漫天回应的只有飘飞的鹅毛大雪与入骨三分的冰寒。
幸得当时姜王派去与明王交好的使臣经过此处,瞧着情况紧急便救起王妃往回赶,因着此处距离姜地城府更近些,便快马加鞭将王妃送到了姜家,正巧那时正是姜如笙的母亲临盆,草药师匆忙之间便将两人同放一室,在厅外指挥着两个产妇为她们接生。
外头冰天雪地的,呼啸的雪风从未停止过肆虐,姜王以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到明家,半晌,才听得两声婴儿啼哭尖翠而出,外头的一众人也便放了心弦。
两人生得都是女孩,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刻而生,这便是天定的缘分。
事情至此该是个皆大欢喜,两家交好的由头……
姜家命人将两晚补血气的汤药一同送进了厅中,明王妃身子娇贵些,产下一子已然半条命均数搭在上头,姜妇眼瞧着下人将汤药灌进她的嘴里,还不见有半分回还,她做了多年下人身子顽强些,便唤了一声王妃身边的丫头,叫她把补品给王妃喝。
便是这一碗善意温热的汤药,却在明王妃喝后不久叫她七窍流血而亡,都尚未来得及见一眼出生的孩儿,整个姜家瞬间大乱,明家势力远胜姜家,如若明家的人知道王妃在姜家为人所害,当然会彻底决裂,事关家族生存,姜王便命草药师将王妃装成难产大出血而亡的假象,却也没叫明家的人知道,这件事便就此掩盖过去。
实则谁人都知晓,那是姜王身侧的夫人们在姜妇药中下了毒,那姜妇一片好心将自己那碗被下了毒的补药端给了明色的母亲。
香雾袅袅间,姒洛听得安静,沉声许久道,“这等渊源该是明妃怨恨姜妃的由头吧。”
那人道,“明妃娘娘自小便缺了母爱,因着身为女儿身明王与她也关怀过少,少儿时分见着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孩儿们总是难免思母的,长大之后应是明家的老人不经意间提起旧事,明妃娘娘还曾特意派人前去姜家打探,得知真相纵然王妃并非姜妇所害,却终究将怨恨都发到了姜妇和与她同时而生的姜妃娘娘身上。”
星月道,“夫人,当初迎宫路上姜妃也曾被人所害,幸得是身边的丫头被有毒的剑刃伤了性命,还有姜妃之前中蛊,若此事为真,那这几次三番姜妃娘娘命悬一线,皆与明妃脱不了干系。”
姒洛若有所思点点头,“本宫竟不知明家与姜家还有这样的事,本该天定的缘分却演变成了如此孽缘。”
下头的信人继续道,“姜妃娘娘因此事从小便被人定为煞星,方一出生便将同时而生的明王妃毒煞而死。”
姒洛轻轻捻了捻手中的金玉穗子,喃喃道,“煞星。”
空山之上,明色营帐之中。
袅烟将洗好的新鲜杉果盛放在琉璃盏中低声与明色道,“娘娘果真以为重美人不负所托吗?倘若不能功成身退,若是被她反咬一口,只怕凭着如今大王对子妃的恩宠,娘娘难免处于劣势。”
明色冷笑道,“纵然不成功,那重美人也算没白活一场,再者说又有谁会去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
袅烟心下明了,“娘娘放心,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了,阙楼的医术精湛应是留不下蛛丝马迹的。”
新罗身首异处的事确实吓坏了重瓷却不至于让她疯癫,明色便示意阙楼打着为她安神的由头与她的汤药中下了加重神经疯魔的药剂,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早已渗进了肌理,为的便是等着借她的手除掉妇好。
明色抬头瞧了瞧那沁着水珠的果子喃喃了句,“今日此处本该是姜如笙的墓地,如今重瓷挡在前边,箭在弦上直直对准妇好,那本宫便暂且留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