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的妃嫔皆哗然,胥莞心中更是慌乱,与妇好紧握的手便愈发冰凉,“怎会如此呢?后宫之中却有人如此大胆胆敢谋杀妃嫔。”女子之间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饶是背后伤人多一些,可却实在不及如此暗杀背后一击就连辩解翻身的机会也不复存在。
妇好心头盈盈蒙上一层迷雾,直觉事有蹊跷,便问道草药师,“蘅妃之死若不是溺水,那致命伤是何暗器?”
草药师道,“回子妃娘娘,臣见着蘅妃脖颈有一点暗紫色的针眼伤,想来应是毒针入体,当场毙命的。”
妇好恍然一般猛然看向武丁,“大王,若是妾身未曾记错,当日辛美人之死也是此等涂了毒的伤口,想来应是同一人刻意为之。”
胥莞也猛然惊觉道,“若是如此,那妹妹的身上的冤屈才终于得以昭雪。”
明色冷哼,“人命关天,子妃竟还先算计着为自己脱罪,若是想法如此不纯,本宫倒觉得今日是你让大王为你做了掩面。”
姒洛冷眸,言语满是厉色,“够了,近日后宫之中接二连三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还不够你们安生吗?”随即,便将目光投到武丁身上,“此事非同小可,大王还是应早些将贼人绳之以法才可平息后宫人心惶惶。”
武丁眸瞳微凉,游离着暗隐的波涛,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母亲说得极是,此时若是过早打草惊蛇难免失了游戏的乐趣,即刻传旨昭告天下,美人辛夷,妃子蘅庭皆死于意外之过失,寡人当以厚葬,劝慰两位家族中人。”
海阳“喏”了一声,草药师吩咐小童将蘅妃的尸体小心着抬了出去。
众人皆匐身道,“大王英武。”
武丁扫过厅中一众莹红燕俏的妃嫔,似是漫不经心一般抬手指了指人群中一人,略带意味道,“寡人从不见得这清丽的装扮,你是谁家的女儿?”
听他这语气倒是君王风流的性子染上丹眸邪俊的眉眼,妇好蹙眉,这骇人的风波尚未平息武丁却尽想着歌舞升平的美事,回想方才夜中那一场惊悚的刺杀,她只觉面前的武丁浅浅映着多个不同的影子,她看不透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君王笑。
姒洛顺着武丁的手指瞧过去,只见得那人一身清水薄纱的落水裙,盈盈淡蓝色的轻绡柔挽落在淡紫色点白的紫苏叶枝蔓花纹下,翩跹出尘是个让人眼目清爽的打扮,整个明鸿殿点着暖光色的烛光,分明还有些阴沉沉的气焰,底下乌压压一片满是艳丽暗沉的颜色,便显着她这一身尤为清丽雅致,头上簪一只通体莹白的茉莉花璎珞簪子,浅淡的紫穗子半掩俊俏的脸颊,这般出尘仙凉的模样叫武丁一眼见得也实在意料之中。
她与武丁道,“大王,那是重美人。”
当日在青鸾殿带着新罗当面指认主家的陪嫁美人重瓷。
武丁蓦然摇头,不知想起何事不免笑道,“子家一贯出些纤尘曼妙的女子。”
明色道,“妾身倒不知子家女子如何,倒是这一名字听得悦耳,是个难得见落未落,知空不空,仙风一般别致的。”
“哦?”武丁透过灯盏瞧着明色,似是来了趣味,“难得听闻明妃夸赞,想来这女子当得起这二字。”说罢,便复而看了看重瓷道,“抬起头来。”
重瓷小花一般娇羞半掩半遮,才敢正眼面君,眸底似是积了一汪晶莹浅泉一般,那双眸子愈发惹人怜爱,武丁看得十分满意,便道了句,“实乃佳人。”
此话便是要召她侍寝的意味了。
武丁抬脚走出明鸿殿,衣袂掀起的夜风飘着淡淡清冽的暗香,扑进妇好鼻中只觉整个胸腔六腑都泛起微凉。
众人也纷纷散离了明鸿殿,这等晦气的地方只怕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人踏足一步。
君王传寝的骄撵直接停放在明鸿殿门前,重瓷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走上骄撵,四周轻纱方一放下,妇好只觉那道轻纱似是一道跨不过的长海,她在海的这头目送人群翻涌而去,武丁在海的那头迎接他的佳人,仿若是头一次,她竟觉得这骄撵在夜色中如此扎眼。
回青鸾殿的一路上,妇好都有些心不在焉,胥莞尚还沉浸在四处暗杀的惊恐之中,宫道两侧的灯盏虽明着,却实在也有照不进的地方,她四处探探,不觉便将身子靠着妇好近了些,道,“阿嫮,今夜我们一同睡吧,天色不早了,这里距离你的青鸾殿还有些路程,倒不如去我那里。”
妇好这才回神,“莞姐姐怕了吗?”
“我们都是女子而已,倘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何以防身?”
妇好见她这般胆小,便觉得这实在千载难逢可以调侃她的时刻,便在她耳边万分神秘道,“我也是怕的,便更不能在姐姐那里住了。”
胥莞不解,“既是怕的,两人一起不是更好吗?”
妇好扬起的嘴角掩在暗色中,眸底闪过一丝狡黠,“难道莞姐姐竟不想望玥殿离着明鸿殿这样近,那枉死的冤魂岂不是如影随形。”
胥莞果然吓得全身战栗,惊叫一声便猛然捂住了嘴巴,惊恐万分的杏眼睁得格外大,妇好瞧她与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身后的甄意也随着妇好一同笑出声来,奸计得逞的笑声漾在浓重夜色中,仿若能荡出一湾清澈的水波涟漪。
胥莞这才察觉妇好在成心逗她,便杏眼瞋目瞪着妇好,妇好笑得合不拢嘴,眼见她快要生气了方要与她道歉,胥莞便把身子往妇好身边更紧紧粘上,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青鸾殿吧。”
妇好闻言,便复而大笑起来,笑意仿若渐渐冲刷了胸中的丝丝微苦,又仿若暗暗加深了那份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