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稍一用力便将她从地上拉到自己怀里,清冽暗香扑了个满怀,妇好心跳似是有些快,便听得头上的人半带笑意道了一句,“方才听闻爱妃说及自己失了寡人恩宠,寡人觉得不妥,不过对你略施小惩便来此处与人诉苦吗?”
自武丁进了寝殿,蘅庭的眼睛便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只是那男人从近了寝殿便没从妇好身上离开过,想想对比,她只觉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却早已远在天涯,她伸了手,哭噎着轻唤了一句,“大王。”
武丁这才注意到她一般,方才温润的目光抬眼望过去尽是凛冽,嘴角便挂上了一抹邪肆,“蘅妃身子有孕,竟这样糟蹋自己不将寡人的龙子放在眼里吗?”
蘅庭似是听不出这言语中的讽刺,“大王,您终于来看妾身了。”
武丁笑道,“蘅妃命人一直去槃玖殿请寡人,如今寡人来了,所为何事你且说来。”
他这话满是敷衍却听在蘅庭耳中仿若缠绵的情话,她面上终于露出雪融一般的笑意,妇好从未见她笑得这样澄澈过,她试着起身,床榻前的丫头扶着她走向武丁。
只见得脸颊瘦了些许,蘅庭这样站起来才见得她原本丰润婀娜的体态不知受了怎么样的璀璨竟瘦成了干柴一般,全然不顾及武丁怀中的妇好,一把抓住武丁的衣袖,“大王,妾身怀了您的骨肉,过往种种纵使皆是妾身的错,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您就原谅妾身好不好。”说着她竟拉着武丁的手向自己的小腹探去。
妇好见她如此,自己挡在两人中间似是有些碍眼,便想要从武丁怀中抽身出来,却感觉揽在腰际的手紧了紧,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只得这样杵在两人中间。
蘅庭低头笑着看小腹上武丁的手,复而抬眼看向武丁,笑得宛若不经人事初次恋爱的少女豆蔻,她道,“大王,妾身怀了您的孩子,您开不开心?”
武丁冷然将手抽开,目光含笑未达眼底,肆笑着与她道,“如何会开心。”
蘅庭将笑意僵硬在脸上,目光懵懂望着武丁万分委屈道,“妾身尽力为大王诞下公子,大王为何不开心?”
“重点不在于孩子,寡人不开心只因你并非寡人所爱,即使生下儿女也不会得寡人疼爱,蘅妃可是听懂了?”
妇好陡然一惊,闻言抬头蓦然看向武丁,他眼中的决绝与狠厉翻涌着王室无情冷酷的血色,这字字戳心的话从他菲薄的唇中说出来仿若轻描淡写一般,轻若鸿毛随风而落,冻结在腊月寒冬之中,终是见不得天日的。
蘅庭顿了半晌,复而用手捧住粉黛未施,满面憔悴的脸笑得尴尬,“妾身并未梳妆便面见大王,若是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细心装点一番,大王定会欢喜妾身的。”
妇好不可置信得瞧着蘅庭,心想她定是疯了,便轻声道,“来人,快去请医师,蘅妃这番模样只怕精神有了些问题。”
武丁略一扬眉,看着妇好,语气有些责怪道,“寡人却从不见爱妃为了面君粉妆玉砌讨好寡人,怎么如今见蘅妃这般却说蘅妃疯了?”
妇好方要回话,蘅庭突然冲过来将妇好一把拉开,力道之大妇好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掀到了地上,胥莞赶紧过来扶她,蘅庭便一把冲进武丁怀中,“大王,子妃因为善妒杀了辛美人,如今妾身怀了身孕,她定是见不得妾身受宠也要加害妾身,求大王为妾身做主。”
武丁眸中酝酿着寒光,姒洛见状蹙眉命令两侧的下人丫头将蘅庭从武丁身上拉开,并吩咐星月去请医师,与武丁道,“蘅妃似是有些犯糊涂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因要小心蘅妃腹中的胎儿,叫蘅妃伤了大王。”
武丁眯瞳紧紧盯着蘅庭,菲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即使糊涂了便叫人好生看着,免得伤了别人。”
蘅庭蓦然大笑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巅峰的形象,放肆大笑转眼间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哭得声嘶力竭,似是要将这一生的苦楚悲切尽数倾泻出来,“早知情爱痛苦至极,妾身宁愿老死宫中也绝不会为着男女之情放肆这般许久,大王,你既然不能许给妾身情分,为何曾经将对妾身的恩宠演得那样真切,若非痴迷贪恋大王的星点宠爱,妾身何至于此。”
武丁冷眼瞧着她,半晌才道了一句,“蘅妃怕是疯了。”
满腔情意尽数付给情郎,却换来一句,疯了。
胥莞与妇好站在一旁瞧着,听着,皆是浑身冰冷。
蘅庭泪眼朦胧眼眶泪水似是流不尽的泉水,她不知为何咧开嘴笑了,“大王,妾身再为您跳一支舞吧,还记得妾身初次侍寝时,您问过妾身有何技艺,当初蘅庭为您跳了一支舞,您说舞动殷商也只有妾身的身姿了。”说罢,便挣扎着脱离了两侧的束缚,自顾自舞蹈起来。
武丁冷眼瞧着,便走了几步一把拉起妇好的手,再不看蘅庭一眼,转身走出了寝室,身后传来蘅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彻底淹没了一厅下人匐身恭送武丁的礼数声,妇好手脚冰凉终于见了外头庭院中明媚的日光才渐渐缓过神来。
骤寒骤暖,叫人彻骨得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