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本来李副将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
孟怀蝶也清楚,与其说是他这一世“特意回来”,不如说是前世他在本可以回家的时候没有回,自己选择主动留在了营区。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个月后——他的下一次出行,她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他走。
“距离牡丹花宴还有些时日,你一路舟车劳顿,这几天就好好休息,那边日子苦,回家了便歇歇。”
说话的人是孟劼,营区驻地是什么环境,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这么多年倒也适应了。”
孟钰辰唇角微勾,淡淡笑了笑。孟怀蝶听着二人对话,不再开口,只默默垂着眸子,将眼底的神情敛藏。
当晚孟怀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已经度过了好些天,原本已经适应和接受了当下,刚开始那几夜的失眠状态本已经渐渐好转,可也许是今日孟钰辰回来的缘故,记忆的闸门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打开,又搅乱了她的心神。
她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又或者没有,只是脑海不自觉又开始回忆起了过往,而她的意识朦朦胧胧,只觉得分不清梦与现实。
那一瞬她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前世的弥留之际,床边的桃叶似乎也看出她快不行了,哭得像个泪人儿。
而临死前她最后见到的人,除了桃叶以外,就是颜雪柔。那个被慕容瑾放在心上的女子,虽是以妾的身份被他纳入府中,可府中上下人人都知道,她比孟怀蝶这个“正妻”要更受宠爱。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孟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语气中听不出嘲讽,只有同情和怜悯。
可对于骄傲的孟怀蝶而言,被人同情的滋味甚至要更加让她难受。她缠绵病榻太久了,干涸的嘴唇苍白无一丝血色,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你为何执意要嫁给阿瑾?当年阿瑾已经向皇上请求娶我,如果不是你大哥……他当年自己都已经伤得半死不活,差点连命都没了,可他最后向朝廷提出的请求居然是求皇上给你赐婚……”
孟怀蝶闻言,睁大了空洞的眼睛,胸腔中仿佛压着千斤,她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半死不活?!大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颜雪柔被孟怀蝶这般剧烈的反应吓到了,她以为她是记恨自己与慕容瑾,却不知此刻的孟怀蝶真正想问的是孟钰辰——
自打嫁给慕容瑾,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孟钰辰,只听说他痊愈后就孤身一人去了偏远的驻地镇守边关,从此再也没有回过京城。几次过年回娘家省亲时她问过父亲,可父亲也只说大哥志在为国守疆,所以才常年不回家。
孟怀蝶信了。
她信了,她以为兄长之所以不再见她,是因为他心怀天下。她以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当颜雪柔告诉她这一切,她才明白,自己错了。
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健全的、能够保护她的兄长了。他不想让她看见他那狼狈的模样。
而那一年,皇帝会突然赐婚,也是他在那场征战中差一点丢了性命而与皇帝谈的条件——
只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喜欢慕容瑾,她想嫁给他。
在那一刻,孟怀蝶终于懂了。
“小姐!”
桃叶见孟怀蝶因颜雪柔的这番话而病情加重,她哭着喊着将颜雪柔往门外推:“你走!你走开!我就不该听小姐的话让你进来……我就该直接将你赶出去!”
颜雪柔的俏脸上也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她本无心做恶人,孟钰辰的事她是听慕容瑾说的,她根本不知道孟怀蝶原来对她兄长为她而做出的牺牲毫不知情,只以为她在怨恨她与慕容瑾的两情相悦。
见到孟怀蝶状况不对,颜雪柔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第一时间叫下人去请御医。
可惜孟怀蝶没能等到御医,就已香消玉殒了。
最后压垮她的那一根稻草,不是慕容瑾给她的冷漠,而是她对兄长的悔恨。
父亲和兄长宠爱了她半辈子,可她的眼里心里却只有那个不曾给过她半点温存的男人。她这辈子,活得太过糟糕……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濡湿了面颊。孟怀蝶在一片泪水朦胧中睁开双眼,枕边一缕阳光从轩窗半开的缝隙中透过来。
她推开窗,看见窗外阳光正好,庭院的绿植在晨光中焕发生机。
这不是上一世了。
那些糊涂的过往,已经如往事烟消云散。
孟怀蝶从床上起身,擦干眼角的泪水,听见门外的声音似乎有些嘈杂。
桃叶端来热水给她洗漱,她问:“怎么回事?”
“小姐,是今日府中有客人来。”
第3章 山神之庙3 他回到身边就会安心
孟怀蝶微微蹙眉,她不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有人登门拜访过。“是来找我大哥的?”
“嗯,好像是少爷的旧属部下。”
原来如此。
孟怀蝶没有再多问,只默默取了巾帕擦了擦面颊,温热的触感落在眼睛上,将她昨夜流泪的痕迹彻底带走。
擦洗过面颊后桃叶为孟怀蝶梳妆,桃叶的小手轻抚在她的发丝间。孟怀蝶微微侧头,一眼就瞥见桃叶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琉璃珠子,虽不似名贵之物,不过倒也做工精致。她记得之前没在桃叶的手腕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