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谁跟你说我们要离婚。”
王缇钰闭而不答。她翘起二郎腿,自嘲道:“真羡慕你们这种有婚可离的。”
“嗯,有些人还不止离了一次婚。”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吧。”
“是啊,应该,谁知道呢。”
“人生太短了,要做为自己好的选择。”
“我暂且觉得目前的选择不错。”
“可是对阿盛不公平。”
“阿盛对我公平吗?”我问她:“缇钰姐,你不觉得这一辈子活得很冤屈吗?抛开物质层面不说,精神和情感世界缺了很大一个组成部分。”
“我除了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力活到最好还能做什么?死去的人永远不会活过来。倒不如好好回忆。”
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又问他:“但他本可以好好地活着,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给你一个完整的后半生,但他却做了极端选择,让人痛苦。”
“然后我的后半生里就不停地跟各路女人撕扯,这就不痛苦吗?”她笑了笑,“现在,当下,永远是最好的时候。我回顾过去的每一天,都会觉得当下才是最好的。”
“我断然不敢肯定你这句话。”
“你不觉得现在很好吗?”
“如果我说我很好,我喜欢现在,所以呢,你不就白来了吗?”
“小艾,我知道你现在很好。你心里也清楚,你实际上就是很好,但我觉得,如果阿盛回归,你们会更好。孩子也会更好。”
“你把他说成是锦上添花,他会感激你的。”
“不错,我这个和事佬要是做成了,他一辈子都会感激我的。”
“那我可不希望他一辈子都感激你,记挂你。”
“随你,你也可以跟他说我是自己想通的。”
“意思是,你想通了?”
“并不,我只是在教你谦让功劳的办法。”
“你是个牙尖嘴利的孩子。跟你姐姐不太一样。”
“你跟她接触过?”
“见过一次。没说过话。”
“我很想知道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见面的。”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王缇钰是怎么拿钱甩在我姐姐面前让她永远消失的了。
但是王缇钰说:“我看见他们在酒店幽会,她跟在阿澜身后,一身黑色套装,像个秘书似的端正着身子,阿澜跟她说话,她只会偶尔点点头。”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我真以为她是他的秘书。后来我去他学校里查,发现他根本没有助理或者秘书。”
“这就是他们曾经的恋爱关系。”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又像是主仆了。我冷笑说。
我不愿再想,起身来到窗边,掀开半边窗板吹冷风。王缇钰跟到我身后来:“这些几十年前的事情,何必再去探个究竟呢。你看我,我不在乎他跟我是什么关系,也不在乎他活了多久,我在乎的只是我们有那么一瞬间的快乐,就够了。那些痛苦的时间是白费的,我们付出的痛恨也是徒劳的,为什么说爱情是虚妄的东西,因为你说它在就是在,你说它没了,那它就是没了,全在于自己的心是怎么对待。你明明还爱着阿盛,却做着仿佛不爱他的事,精神和行为上的矛盾会制造最根本的痛苦,小艾。”
“你的大道理太多了。缇钰姐。”
“什么大道理,不过是分享一些过来人的盐。”
“谢谢你的盐,外面冷,请叫了出租车再走。”
“你姐姐的事,我代阿澜向你道歉。”
“你代不了他,我也代不了我姐姐。”
这天晚上,我哄完了孩子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外头西斜的月亮,忽然觉得千疮百孔的心脏被填补了一些。每个人都有伤痛的部分,这些伤痛也许是来自其他人,也许是来自自己,但最终是由自己疗愈的。在我姐姐的事情上,阿盛无论做什么都给不了我解脱,王缇钰向我道歉,同样也无法给我解脱。我想我注定要用后半辈子来理解和消化这几十年前的种种了。阿盛自己的心事自己担着,他由于家庭环境而造成的心理创伤,也不会因为我带给他爱情的温暖而治愈的。
我们急于寻找答案的事情,往往是无解的啊。
我告诉段林安:“我可能想通了。”
“怎么?”
“他们之间的事,不是任何人的过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切。”
“你为什么圣母心泛滥?”
“因为我不想再让仇恨的种子茁壮成长了。”
“所以,你决定原谅阿盛?”
“我究竟怪过他吗?”
林安姐摇摇头:“你怪的是你自己,没能为你姐姐出一口恶气。”
我说:“是啊,我总觉得她受到了种种不公平待遇,因为一个男人而改变了整个人生。我觉得她的生活被人毁了,那个人是我男朋友的哥哥,所以我生气,转嫁仇恨。”
“你说阿盛有错吗?”
“有。有在他连反抗和解释都没有。”
林安姐说我通透,终于成了个明白人。
“但我还是想等他来找我和好。”
“为什么?”
“因为天气太冷了,我不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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