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在潜意识里,这种角度下,段泽闻就是高她一等。
或者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在他面前,她总归渺小得像是蚂蚁,不配有任何情绪。
不过,许是因为心境改变,亦或是因为、段泽闻眸光里带上了一丝不舍之意,叫人看了不自觉心软。
这一刻,谈萤没有丝毫不忿与茫然。
她笑得很浅,却依然很漂亮。
慢吞吞地开口问道:“司机呢?”
段泽闻答得言简意赅,“还没到。”
谈萤抿了抿唇,又问:“冷吗?”
“冷。”
“……”
这话实在叫人没法接。
她扪心自问,问这句话的本意本是想客套一番,让这场对话不那么生硬。等段泽闻答完“不冷”之后,就能安然地、顺势提出道别。
结果,段泽闻丝毫不顾高冷形象,甚至胳膊还假意微微颤抖了一下。
谈萤拧起眉头,在心里长叹一声。
“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
商务车是七座的,加个段泽闻绰绰有余。
但大老板坐在车里,车厢里霎时间就变得安静。
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打破这种僵硬和对峙气氛。
两个助理小姑娘对视了好几眼,除了开始打了声招呼之外,依旧没有人敢说话。
段泽闻浑然不觉,只抄着手坐在谈萤旁边。
阖上眼,闭目养神。
趟着暮色,商务车在高速路上飞驰。
不过四十来分钟,已然抵达绿湾。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谈萤眯着眼往外看了看。
回过神来,心里陡然咯噔一跳。
到现在为止,段泽闻似乎还不知道她搬离别墅之后、一直住在哪里。
不过这车一靠边,他大抵心里有数了,实在叫人扼腕。
事实上,绿湾恰好在别墅和机场中间,三个地方呈一条直线。若是先去段家别墅,等于要绕一段,而后再折返回来。
司机不知道情况,听到段泽闻说了地址之后,肯定是选择最方便的路径。
谈萤侧了侧脸。
不出所料,对上了段泽闻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款款开口:“嗯?还不下车?”
谈萤:“……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啊。”
闻言,她咬了咬牙,大大方方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头也不回,快步往绿湾里头走去。
等回到家,谈萤才平静下来。
她换了衣服,坐进沙发里。
想到车里的刚刚场景,眉头不自觉紧紧皱起。
段泽闻知道这里了。
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可能冲进来对她怎么样。
若是放在一年前,谈萤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心态。
当时,她一门心思想要摆脱段泽闻,恨不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想到他知道了自己所在处、有可能会不放过她,拖着她继续在深渊里挣扎,就觉得快要发疯。
所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哪个节点?
还是潜移默化之中?
“……”
房间里开着地暖。
温暖如春。
谈萤赤脚踩在柔软地毯上,整个人身心都好似彻底放松下来。
沉思许久。
久到肚子轻轻叫了一声,向她发出抗议。
谈萤总算回过神来,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开始浏览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在她纠结于段泽闻口中的爱有多真实时,大概就已经再次陷落了。
可能,段泽闻就是谈萤的诅咒。
是她这辈子的劫难。
从16岁相遇的那个夜里开始,他就像一道月光,再也无法散落,引得她一次又一次撞向南墙、飞蛾扑火。
她曾经试图对他狠心,以为自己已经从他身上捞到了足够多的利益。
也是认真打算结束这场权宜婚姻。
但,只要他向她来走一步,她向外奔跑的脚步,就会着了魔一样地停下等待。
现在,段泽闻向她走了99步。
一点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内心。
谈萤长长叹了口气,从后面沙发上捞了个抱枕过来,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
反正,顺其自然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天后。
海城丽思卡尔顿酒店。
《走花》阅片会如期举行。
谈萤同艾米提前20分钟抵达酒店,先和谢恺德打了招呼,再被他领着与各路大佬一一打过了招呼。
最后轮到段泽闻和张程白。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场的,一直低调地坐在角落,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见段泽闻看过来,谈萤脚步微微一顿。
整个人不自觉往后藏了一下。
谢恺德知道两人关系,并没有点破,脸上表情也并不十分严肃,只说:“段总,张总。好久不见。”
几人互相握手。
谈萤自然也得跟着走走形式。
段泽闻面无表情地向她伸出手。
两人掌心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