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贺狄,老爸的手也有些发颤,他指着贺狄半天说不出话来,天知道昨天贺狄老妈回家告诉他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切的时候,他有多难以接受,整整消化了一整夜才想起来要把贺狄喊回家里问话。
消化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了,他只要想起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他就犯恶心。
贺狄用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部位,大口喘了口气,终于缓过气儿后皱着眉还要说点儿什么,但他一抬头,看见老妈通红的眼眶,看见老爸颤抖的手,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隔了很久,他才低着头,用力皱起眉毛说了句:“……我没错。”
“贺狄回家了啊?”领队问,“小刘他们不说他回来了么?”
“嗯,”周游点点头,“他说他姥姥摔了,回去看看。”
“……他哪来的姥姥?”领队有点儿茫然,“他姥姥两年前不去世了么,怎么摔的?”
周游愣了愣,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没事儿,我就是确定一下选手的去向,”领队拍拍周游的肩膀,“你不回家看看么?”
周游没有回答他。
他皱着眉,仿佛没有听见领队那句话一样径直走到训练室,拉开椅子坐下,面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愣了好一会儿。
贺狄的姥姥已经去世了,那么……
贺狄回家去干嘛了?
为什么要撒谎?
周游摸出手机看了眼,上面除了两条垃圾短信没有任何消息,贺狄已经回去一整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个短信都没有。
出什么事了?
周游皱起眉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晚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窝在床上把他悄悄存下来的,在各种各样时候拍下来的贺狄的照片翻看了一遍。
贺狄很好看,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云淡风轻的,好像发生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所以这次也会没什么事吗?
周游纠结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点开了置顶的贺狄聊天框,琢磨很久发了一句“还好吗”过去,没有得到回复。
等待回复永远是最难熬的,一颗心就这么悬着,周游半夜半梦半醒之间都还在摸过手机过来看,期望能看到贺狄回句话,哪怕是个问号呢,只要让他知道贺狄没什么事儿,那就是好的。
但贺狄始终没有回消息,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周游终于忍不住给贺狄打了个电话。
待机音是漫长的,屋外风雪飘摇,周游站在寝室窗边看着外面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等待接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太阳穴都随着那一声一声的滴而震颤,直到响起许多次后,那边忽然提示正在通话中。
一般只有被掐断的电话才会在待机音响起后提示正在通话,周游呼吸莫名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没理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慌什么?
贺狄答应和他谈恋爱了,是这个俱乐部签了合同的选手,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不再回来,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所以接不了电话,回不了消息……吗?
周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领队那边有每一个选手的家庭住址等各种详细信息,周游软磨硬泡——其实就是在领队办公室瞪着他——好久,领队才愿意把贺狄家的地址交给他,但贺狄填在资料上的地址并没有具体到楼层数,只有一个单元号。
周游打车过去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积了挺厚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风也呼啸,刮得勇猛异常,周游学着贺狄的样子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往前望了一眼,原来贺狄家就在这个地方。
冷风吹得实在有点儿难以忍受,周游把帽子拉上来戴上,冒着风雪一栋楼一栋楼的数,这个点儿外面没什么人,再高档的小区也显得死气沉沉。
不知道数了多久,他终于到了贺狄家楼下,不确定贺狄在不在家,也不敢一户一户地找上去,应该怎么办呢?
只有等。
楼道只有这一个出口,贺狄的家人他都见过,只要能见到一个,看到贺狄的家人没什么异样,他就能确定下来,贺狄没出什么事——他并不希望让贺狄觉得他怀疑过什么。
周游找了个风没那么大的地方蹲着,十几快二十层的高楼,哪怕他真的一层一户地找过去,贺狄也会觉得他有病吧。
他不想给贺狄留下什么坏印象。
他知道同性恋这条路很不好走,如果贺狄以后要分开……他不会忍耐分开——但如果贺狄真的不要他了的话,希望贺狄抽空想起他时,能想起一些好的词。
周游有些发凉的手用力按了下眼角。
为什么联系不上了呢。
这么突然的,留下一个谎就销声匿迹。
贺狄。
贺狄会不会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贺狄。
“小舅舅,”钟尹推开一个门缝,端着碗饭走进来,“姥爷让你把饭吃了。”
“吃不下。”贺狄坐在床边,看了钟尹一眼。
房间里没开灯,但能从外头那点儿微弱的环境光看到,贺狄房间里一片狼藉,许多东西都被砸过了,有贺狄爸爸砸的,也有贺狄自己砸的,砸完也没收拾,就任由一堆破烂在那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