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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事还得官府说了算,孟之微也不敢在薛岑面前左右他的决定,却听到琴濯朝薛岑提议:“我看就将他们跟地底出来的人放在一起,让他们每日送吃送喝负责平日的打扫清理,还省了官府出人。”
    孟之微暗地里碰了下琴濯的大腿,让她不要随便说话,却听薛岑道:“这主意不错。”
    “是吧?自己种的因就自己承受结果,我看村长他们身体还硬朗得很,肯定能坚守在这个职位上二三十年!”
    寻常人面对一群吃人的怪物,二三十年绝对是折磨,就是老不死,吓也要吓死了。薛岑看着琴濯摇头晃脑的,也忍俊不禁。
    “就你折腾人的法子多,我看你也考个状元,将来去大理寺当审犯人的专员好了。”孟之微揪了下琴濯身后的辫子,让她少得意一点。
    “我倒是想,那也看皇上给不给我当。”琴濯也跟着玩笑,看向薛岑。
    “朝廷也有打算施行女子入学科举,你若有心,也许将来的成就会超过孟卿也不一定。”
    这话在玩笑间就显得格格不入的正经,琴濯和孟之微齐齐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料到薛岑居然还有这般打算。
    “怎么了?我这话可不是说假的,等吏部的文书准备齐全,大约后年就可以试着推行了。”
    “皇上任人唯贤,自然是我们的福气。”
    其实不止孟之微内心微妙,就连琴濯也是忍不住犯嘀咕,更多的则是有些遗憾,或许他若早当上这个皇帝早有这想法,她和孟之微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不过女子入学科举在历朝历代也未见过,可想而知薛岑施行此举必会遭遇很多困难,除了已经固化的男权职位,就是女子本身也未必敢迈出这一步,当初孟之微如非为了查明父亲的冤屈,也压根没想过入朝为官。
    不过这举措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是一件大好事,琴濯积极道:“那我一定带头,争取成为第一个女状元,到时候我就不必挂你的姓,直接称我‘琴大人’了。”琴濯说着看向孟之微,好像自己已经是个状元了,有点洋洋得意。
    “状元要是考厨艺,你可不就稳入三甲了。”
    “你什么意思?认定我除了厨艺一无是处?”琴濯意会出孟之微的意思,水漾的眼眸微微一转,流光明媚,继而一恼伸手就去掐她的脸。
    孟之微也知道自己这话必然要遭打,早就预判到了,在她伸手之前抱起碗就跑,琴濯旋即追过去,桌前只剩下了薛岑一个人。
    黄鹤风分派完锅里的面片汤,过来看到他的碗里没怎么动,心里门儿清,借着上前询问挡住了他的视线,“面都凉了,老奴给皇上热热去吧?”
    可眼前的鸡汤面片无论是冷还是热,薛岑都觉得没了滋味,带着一种自己也不懂的固执将黄鹤风挥开,望着不远处追逐的身影,心里的酸味都嚼出了苦的味道。
    一行人预备午后启程,薛岑留了一部分的人暂且在村中守卫,等回去再调度人马装备来处理此间事情。
    琴濯不忍将灵溪母子丢下,况且阿昭失了一条腿也要尽快出去医治才行,他们马匹又不够,只好拴了村中的牛车,慢归慢点儿,对妇孺伤员来说总不至于太颠簸。
    “之微来跟我坐一起,你的马给皇上不就好了。”琴濯看他们还在商量东商量西的,朝着孟之微招手。
    孟之微看着甩来摔去的牛尾巴,心里有点抵触,“能不能把那尾巴给它拴住?”
    “把你的胳膊拴住让你走路好不好?”琴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坐个牛车还怕!”
    孟之微瘪着嘴,满脸委屈浑身抗拒。车板上面有阿昭和灵溪母子,她要坐就只能坐在木板车的两边,牛尾巴两头甩的时候总会甩在坐在两侧的人,她以前就遭过这罪,以至于现在充满了拒绝。
    琴濯没办法,正给她想办法让她尽量往后趴一趴,听到薛岑道:“你骑马,我坐这儿。”
    “这怎么行!”
    “这不合适!”
    夫妻俩异口同声,都是担不起薛岑的让步,孟之微硬着头皮就要往牛车上坐,薛岑把马鞭塞给她,道:“也不全为了将就你,我后背的伤还有疼,坐这个倒也平稳些。”
    他这一说琴濯也想起来了,忙看了看他的后背,“该不会伤口还没结痂?这都几天了,弄不好会化脓的……”
    “上过了药,等回去再说吧。”薛岑说罢已经坐好了地方,他个高腿又长,侧着就没处放,只好把腿搭在了前头的车辕上。
    他自己都没异议,众人也不好再多说,尽早回去也免得多受罪,赶紧整顿队伍启程。
    牛尾巴随着车轱辘一摇一摆,看着节奏慢,甩在人身上却一点不含糊。琴濯不像薛岑身量长,往后靠着还离得远些,只能侧身坐在车板上,被甩得胳膊都红了一圈。
    她倒比孟之微适应得多,对此不多理会,反正也不是多疼,薛岑却有些看不过眼,百无聊赖之际,每逢扭尾巴往她那边甩的时候,他就能拿根木棍挑一下。
    琴濯正从右边趴后跟灵溪说话,许久没感觉到甩在自己腰背上的力道了,回过身看到薛岑拿着那根小树枝,笑道:“皇上也觉得这牛尾巴烦了?”
    “是挺烦,看来这牛车也不是白让人坐的。”
    琴濯乐起来,也折了根树枝挡牛尾巴,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车上被绑着的村长和主事,不禁纳闷道:“我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这个村子的规矩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从目前来看,村长他们也只是坚守这规矩不变,至于到底是何人所立,我们也追溯不到。不过他们自懂事起就被这规矩所束缚,成亲也只是依葫芦画瓢地走形式,没人说没人教,完全不懂也是自然。”薛岑看琴濯纠结着眉毛,眼睛里闪烁起笑意,“这就好比一个人从小被灌输糖是苦的,你如果纠正他,他会觉得你是在说谎,即便他自己尝到了,也会认为这根本不是糖。人的认知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
    “说白了无知才可怕……”琴濯想起阿昭说过,村长曾经带着人预备给他们修建房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肯定他们会在村里定居,难不成是打算强留?
    想到此处,琴濯不禁后怕地打了个冷战,还好他们人来得及时,不然岂不是要跟地底的人一般下场?可随后琴濯又想到什么,面上泛起尴尬的粉红,赶忙别过头借着跟灵溪说话躲开了薛岑的目光。
    她躲得有点明显,薛岑满是不解地抬了下眉,也只看到她侧着的脸,粉粉润润的让人有捏一把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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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鼓板龙蟹
    一行人大约在夜幕刚降的时候回到了钱州城, 若非孟之微他们在找人的时候费了一番工夫,算距离的话其实并未有多远。
    杨大人此前遭人暗算,也是养了几日的伤, 听到薛岑他们回来,踩上鞋子脚后跟都没来得及提就跑出去了。
    薛岑出意外的时候, 孟之微为了让他安心养伤都没敢明说, 孟之微带人出去以后,周围人瞒不住方才泄露,若是薛岑再不回来, 他们的老大人可就骑着马自己冲出去了。
    看到薛岑似乎相安无事,杨大人才彻底放了心,差点就要老泪纵横:“要是皇上出点什么事,老臣可怎么跟先皇交代啊!”
    “不过小小一点意外, 老大人还信不过我么?你有伤在身, 切忌激动。”薛岑扶人起来,又安抚了一番。
    路上的事杨大人自然满腔疑问, 不过见一伙人也是舟车劳顿,还带着伤员,便分派人去安置。
    这些事本来交给手下人安排也罢,薛岑却还记得阿昭夫妇,给了琴濯一剂安心贴,“他们夫妇就先安排在侧院,我会叫医官医治,你若不放心时可随时来探视,不会有人拦你的。”
    “多谢皇上!”琴濯面露喜色, 拎着裙子欢快地朝他福了一下身。
    “天色已晚,其余善后的事情等明日再说吧, 大家也别站着了。”薛岑发了话,众人方才各自散去。
    琴濯等着把阿昭夫妇安置妥当,才跟孟之微回了小院。
    家里没人,雨滴打落了一院的枯叶子,看起来已经萧条寂寥。一向干净整洁惯了的琴濯看见了虽难受,可周身的疲惫实在让她没有精力再理会,抻着胳膊就往里间跑。
    “啊——我感觉自己快发霉了,快帮我烧水!”
    孟之微方进门,就看到琴濯已经解了一地外衣,忙跟在后面一路捡,“你慢些脱,桶里还没水呢!再说了这天黑又天冷的,你不嫌麻烦啊?”
    她的话音刚落,琴濯已经赤条条地坐到了浴桶里,用手指头搓着自己上臂,好像已经长了厚厚一层皴,“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澡都不能洗,偏偏天阴下雨又潮得很,都快难受死了!”
    孟之微刚听她说绿溪村的事时,倒还挺佩服她不待见皇上还能硬着头皮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过现在看她对皇上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也就没多说。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琴濯才感觉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孟之微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见她还悠悠哉哉坐到了桌子前,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哈欠,“赶了半天路你也不嫌累,就臭美。”
    琴濯翻来覆去打量着自己十根手指头,旋开桌上的小瓷盒挖出一块雪白的膏状物,仔细地在手指上匀开,“这几天不是在山里挖笋子就是遍地找蘑菇,成日沾水手都糙了。”
    孟之微听到她的抱怨,只是闭着眼睛抬抬眉毛。她虽常在厨房活动,可一向爱护自己得很,所以别看常年拿刀沾油的,那双手依旧保养得青葱水嫩。
    女儿家爱美这也是寻常事,孟之微对此没有异议,毕竟琴濯在家里常管她吃喝,如果因此受了糙,她也会过意不去。
    “外边冷得很,你上来慢慢搓呗。”孟之微拍拍身边的位置催促道。
    琴濯把瓷盒的盖子盖好,慢吞吞上了床,手上的膏子涂得多了,便顺势抹在了孟之微的手背上,“天上了冻你也注意些,小心回头又冻裂了口子。”
    “我装男人要保养这么细嫩干什么……”孟之微嘴上说着,又拗不过她,胡乱揉搓了几把就包着被子睡下。
    琴濯看她真的比男人还糙了,说道:“再装个几年,你怕不是连上茅房都跟男人一个样了……我看皇上就保养得挺好的,虽说也舞刀弄枪的,那手倒是长得好看。”
    “你也说那是皇上了……”孟之微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翻个身就睡死了。
    到底是家里睡得安稳些,翌日一早孟之微去军器所的时候,琴濯还没起身。孟之微看她在外面也是受累又受惊的,便说中午也不必麻烦,等她回来一道去外面吃。
    琴濯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站在门前恍惚想了半天,才确信孟之微那话不是在梦里跟她说的。
    午间时分,孟之微早回了一刻钟,见到琴濯有点小心又试探地问:“皇上说在山海楼订了桌酒菜,去不去?”
    琴濯用盐水漱了口,脂粉未施的脸上还带着刚起的惫懒,笑道:“皇上这是打算给大家压惊呢?”
    “算是吧。”孟之微还是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去,所以杨大人说派人来接的时候她推谢了,自己专程跑回来一趟。
    “去啊,干嘛不去,皇上亲自设宴款待,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何况我也算半个有苦劳的吧?”琴濯掐着自己一点小手指头,尽量把自己的苦劳说小了一点。
    孟之微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道:“那我去雇轿子,你快点收拾啊!”
    琴濯扬了下手,转回身慢条斯理地梳头发。
    她也是实在懒得动弹才想去赴宴,山海楼是钱州的大酒楼,依照名字山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她跟孟之微平常是舍不得奢侈的,找个平常些的馆子吃顿河豚已经算不错了,这次倒也正好饱饱口福。
    在绿溪村那几天,除了米糕就是小米粥,只有中间那一顿竹叶粽尚算新奇,荤腥就只有取之不竭的花斑蛇做的蛇肉汤,琴濯看都不敢看,肚中着实没剩多少油水了,打定主意今天非吃个天昏地暗不可。
    到地方的时候,琴濯看到只有薛岑带着大小风,旁边便坐着杨大人,加上他们俩就是一桌,心底小小雀跃了一下,都算眼熟的,她大快朵颐的时候也少了一些不自在。
    “这次意外大家都受累不少,这顿就当给大家压压惊了,都不必拘谨,入座吧。”薛岑也是想着眼跟前的几位都相熟,所以叫到了一起,到底也存着几分私心,不过对于孟之微他们来讲,就显得恩宠愈盛了。
    琴濯一进门就就看到了桌子中间摆的大龙蟹,也没听清他们客套,肚里的馋虫早就开始叫嚣,忽然感觉到孟之微揪了揪自己的袖子,扭过头还不知道她是何意。
    “咳……皇上问还有想吃的没,可以随便点。”孟之微轻咳一声,把菜单子递到她面前。
    “多谢皇上,我不挑食,吃得也不多,有这龙蟹就够了。”琴濯说着,继续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龙蟹,垂涎之意实在太过明显。
    薛岑握拳虚抵了下唇,说道:“那便先让他们做着,有什么想要的再叫不迟,这菜上来有一阵了,都开动吧。”
    杨大人还吊着一只胳膊,程风便在旁边为他布菜,他却受不了此等细致的伺候,还是坐着自己动筷子,一边叹道:“不愧是山海楼,这海鲜长得都比外面气派。”
    “几年前我路过钱州的时候来过,说起来这才算第二次,也是难得。”
    琴濯和孟之微听到薛岑如是说,没来由暗暗心虚了一下。他们是钱州人,琴濯父亲那时又常出海,当年也算是山海楼最大的供货商,因此他们图着这关系倒是常来,什么龙虾海蟹倒也吃得够本。
    山海楼的招牌菜便是桌上那道鼓板龙蟹,因造型像鼓板而得名,是用蟹肉、螫肉和虾胶混合做成鼓板的形状,再用一种浆粉油炸而成。
    这菜的做法和造型都很讲究,琴濯自觉虽能做到五分味道,却摆不了大师傅那般精致的样子,这样的大菜她也不敢随便班门弄斧。
    做这菜选用的龙蟹也是昨日才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其肉质鲜美是普通海蟹所不能比的。时隔多年再次品尝到这个味道,琴濯和孟之微齐齐赞叹,说香得掉眼泪也不为过。
    几人品尝着这鲜美的大龙蟹,一时都没顾上说话,是琴濯觉察这有些寂静的气氛,忽而笑了一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她连忙咬唇止住笑意,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只是想起来小时候我爹跟我说过,人们在吃蟹的时候总是不爱说话,现在才明白,不是不爱说,是顾不上说了。”
    众人恍然,均露出笑意。可不是,这龙蟹一入口,滋味非凡,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呢,怕是这一耽误的工夫,盘中都要空空如也了。
    不过今日有薛岑做东,这龙蟹还是管够的。大家听了他一句敞开吃就真的敞开吃了,半点不替他这个一国之君省钱。
    薛岑不禁玩笑道:“还好今日就叫了你们,这要多来几个,我怕是不得不去掏国库补贴了。”
    众人笑称不敢,琴濯也是酒足饭饱心情大好,顺口说道:“也不敢白让皇上破费了,赶明儿个我们做东,这龙蟹我做不了,做个其他的倒也绰绰有余!”
    琴濯主动提议,不止孟之微有点惊讶,薛岑反应过来也没放过这机会,“那就劳烦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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