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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见面前,许宣就已经对楚群这个师兄有了不少了解。此人比他大两岁,自幼便在门中,听说是幼时身体羸弱,只能靠药物吊命,家中与派中长老有交情,便送来学剑强身健体,求道延长寿命。
    因为从小便远离人世,又因为体弱多病常年在床,楚群接触的人极少,多长几岁识文断字后便沉迷功法剑术与读书。原先听说是一个极为温和的性子,之后因为修剑,随着自己的同胞姐姐走了无情道,故一年比一年冷了起来。
    楚群和楚伊一般,冷情冷心。
    传闻这么讲,许宣这会见着了真人,却是觉得传闻是假。这个人眼里明明还是软的,这种人除非途中生变,彻底折了心里的那片柔意,否则怕是至死都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这种性子的人怎么走什么不好,要走那无情道。
    从知道剑有二道开始,许宣就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条路,现在看到选了无情道却还不够无情的楚群,心里就升起了几分计较和玩意。他一向懂事,却并不是什么真真守矩的性格,看到这种一板一眼又刀子嘴豆腐心的变扭之人便喜欢上前调笑,觉得比起其他人,这类人的反应最让人身心愉悦。
    “师弟,我们走罢。”
    楚**接完了任务,出来对着许宣点头。许宣望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把手架在脑后,懒懒散散跟在后头,道:
    “楚群师兄,四师兄,师兄,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啊?”
    楚群转头,望着他微微皱眉:“皆可。”
    “这可不行。”许宣摇头,转身把手搭上了那白衣师兄的肩,楚群下意识一缩,却没躲开:“我这是叫师兄你选,你这么回答便是回避了问题,把它甩给了我。你便选一个吧?否则我可不尊师重道,直接叫你楚群了。”
    “……你先前不是叫我楚群师兄,便这么叫。”
    “如果我那么叫,你就要叫我许宣,我可是有名字的。”
    楚群并不甩开许宣搭在肩膀上那只手,眉头却皱得比先前更加明显,脸上总算是可以算彻底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表情。许宣大受鼓励,看了看楚群却是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忍着笑跟着他走到了他所在的院落。
    许探花除了那女人的调戏,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只是他这刚认识没多久的四师兄明显是个比他脸皮更薄的,逗弄过了度怕是会反弹,他可还指望着楚群指教自己剑术,不好做得太过。
    原先在京城,他最喜欢的便是在每次书会逮着一些书呆子作弄,觉得这些人变了表情的样子最是有趣。只是这个作弄要把握好度,不能让人觉得觉得受了侮辱,也不能过轻,可以完全忍过。
    他虽然喜欢调笑别人,其实还是有一个不能迈过的标准,一般喜欢的作弄的对象也是看得顺眼,有着几分喜欢的对象。这次这楚师兄登位了,虽然看着有几分排斥,但是明显是在容忍,并不讨厌他。
    “许宣,你喜欢什么颜色?”
    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这同门师兄打好关系,冷不丁,楚群回头望了过来,许宣不解答道:“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感觉都好看。”
    见他如此回答,楚群又问:“那么惯穿的衣物颜色?”听他这般问,许宣总算反应了过来,笑了笑道:“衣服多穿白蓝两色。不过师门不是有弟子服?”
    楚群点头:“但你是内门亲传弟子,便可不受拘束。”说完便递出一件深蓝色与白色相佐的长衣到许宣眼前:“这衣服也算一件法器,你收下吧,算是我对你的入门礼。”
    许宣伸手接过了衣服,扔进了现在领来的芥子袋,瞧着他面无表情的四师兄转头在前领路,这件蓝白的法衣实际上是他入师门以来得到的第一件非规定份额内的礼物,意义非凡。
    “到了,你进来。”
    许宣应声进门,楚群站在他院落的一端,对着他抽出剑,一手微举,一手相试。雪白的长剑倒映四师兄那张霜雪一样的脸,剑意溢出,将院内微醺的初春染回蜡冬。
    原先许宣觉得他心有留恋,心有余温斩不断人间情,此刻却是完全不觉了。
    楚群在他面前所舞的正是那套赵峰主未告诉他名字的剑法。
    这套剑法在赵峰主在他面前演示时,犹如人世中最寻常不过的剑法,勾是勾,劈是劈,虽然精妙而缜密,但总体给人一种平平之感,并无过多让人折服的风骨。
    在他自己挥剑时,这套剑法晦涩难懂,照着架子挥出,只觉束手束脚,砍不出气势使不出力气,更不要说用剑化意,融入剑势。
    此刻楚群的剑法和他之前所见的都截然不同。他的剑是雪色的,他的剑气也是雪色的,当剑扬起的瞬间,剑气组成光幕,犹如白虹一道,由多化独,洋洋洒洒,如琼树飞花在空中略过。如果说许宣的剑是一种只有虚骨的架子,那楚群的剑便是由霜雪辅成的山风。
    “是山风,也是心意。”
    剑气化成的风雪里,楚群以剑直指许宣眉心,许宣顺着长剑望向楚群,心中一动。
    “是心意,心如山风?”
    “是,也不是。是人。”
    楚群收剑负在背后,低头抬眼望他:“山风是人,剑是你。人,世,剑,望兮剑问心。”
    剑意化成的霜雪虚景似乎还没散尽,许宣飘见万万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其中一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楚群下垂的睫毛上。许宣心中原本便动了一窍的地方鼓动不止,转身抽出随身随带木剑,附着澎湃上涨的冲动直直对着未尽的雪刺去。
    木剑触上雪花的瞬间,浅蓝色的剑风大涨,伴着劈出的轨迹呼啸盘旋而出。
    “恭喜。”
    楚群站在原地,微微偏头望他,许宣收剑,也负剑在身后,笑着对着楚群行了一个大礼:
    “这次可都靠四师兄你,我似山风独过,原来是这个意思。”
    “举手之劳,我是你师兄。天色晚了,休息吧。”
    许宣走上几步,拉住了转身便要回屋的楚群:“好师兄,今后我们一同练剑可好?我入门时间过晚,实在是太多东西不懂了,万一给你和师父惹出麻烦,闹出笑话来怎么办?”
    他这话半分真,半分假。真在确实资历尚浅,假在怕闹出麻烦。许探花打小闹出的麻烦数不胜数,极少有没有掩盖过去的,他说此话是在卖可怜,在赌眼前此人却是就如他相看的那般,是个吃软不吃硬,面冷心软的人。
    “……好,我会叫侍童去唤你的。”
    对着他点头,都没扯开袖子的楚师兄方方正正入套,脸色不变地拉了拉手,示意许宣放开。许宣再次赔上几分笑,道:
    “说起来,听说四师兄你字是长歌,可是长长的长,歌谣的歌。”
    “是。”楚群点头,许宣顺着竿子往上爬,又道:“那我叫你长歌师兄可好?”
    “随你。”
    楚群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许宣睁着眼睛当做没看到,笑意盈盈又问:“长歌师兄,说起来我听说你有一个双生的姐姐,你们这次是分开了么?我入门到现在都还未见过她。”
    “她应当还有几日才会回门,这次我与她虽接了一地的委托,实则不是一件。我是下山去寻花,她是为掌门寻石。”
    “欸,那么长歌师兄——”许宣晃了晃手里的袖子,瞥了眼楚群的脸色。眉头不动,面不改色,不像是动怒或是反感的样子:“明日我们也一同用饭如何?”
    楚群微怔,终于被这新入门的小师弟的脸皮所撼,然而楚四师兄二十年来虽懂得剑法习得真经,却不通与人相处之道。动了动手,想却不敢扯开衣袖,怕拂小师弟面子;闭了闭眼,想言退缩,却不敢丢了师兄的这份威仪,斟来酌最后还是点了头:
    “好。”
    许宣接下这句好,对着楚群绽开比先前更加灿烂的笑意,一双凤眼含了春风,溜出几分自得几分满足,道:
    “既然师兄说好,那边等着明天吧,我会在这院子里等你来的。”
    “这个院子里?”
    楚群语气微抬,许宣长笑:“是的,长歌师兄你的院子里,毕竟是我约你,必然是来,让我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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