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村学的时候,正好龚老夫子刚用完午膳,和往常一样,没事的时候龚老夫子都喜欢坐在村学院子里的大树下看书,范铭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轻声喊道:“夫子。”
或许是因为范铭一直以来还算有礼节的缘故,见范铭的到来龚老夫子显得很是高兴,“范铭,来了。”
范铭点了点头,“嗯,夫子安康。”
龚老夫子招了招手,指了指旁边树墩做成的凳子,“来,坐下。”
范铭依言坐下。
龚老夫子缓缓开口道:“前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不错,能以和谈解决,是最好不过的事,若是那胡家再找你的麻烦,我就出面来帮你解决,相信他们还是要给老夫这个薄面的!”
“老师!”范铭恭敬的行了一礼,夫子能够为这种事情帮自己出面,足以说明了他的心中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他的学生,虽然也不用他真的帮忙,这份情也让他有点感动。
“范铭,这么些时日你也学了不少的经义,我问你,学而优则仕,何解?”
范铭有点不解,老夫子把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这一整句拆开来让他解分明有训诫的意思,“老师,不外乎说的就是学以致仕!”
“非也,学问源自于万物、人群,学至深处,看似无以为进,实则陷于入桎梏矣,有解乎?”龚老夫子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范铭看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则仕矣,佛家有言出世入世,此为相通之举,佛家讲究修轮回,儒家讲究修身治国平天下。”
“老师,我明白了,我知道今后要走的路了。”范铭认真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自己也在考虑以后的道路,这个问题确实有必要将仕途的问题提上日程了,总不能老待在这山村里,或者背着个小白脸打工仔的身份晋升高级家丁什么的,这可不是他的理想。
“嗯,明白了就好!”龚老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弟子他很是满意,在发过蒙之后又断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够跟上课业的节奏,资质不算特别突出,但却十分快速能够理会其中的深意,尤其是策论一项,往往有些天马行空的见解,这将来省试殿试中可占很大的优势。
尤其是这几年新皇有意改革科举,意欲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或许……要是在自己的手上能出一个进士,那他的这一生也就知足了。
“只是科考之路漫长,我怕有负老师的期望!”范铭心有戚戚,科举对他来说当前还只是想象中的一张画饼,虽然自唐以来门阀逐渐落寞,寒门取仕大兴,但科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必须要有殷实家底的支撑,有足够背景的势力支持,而这两样他都没有。
想了想家中的老母和嫂嫂,还有那远在大名府不知死活的老爹,他不由的叹了口气,难不成这穿越也是要看人品的么!
龚老夫子知道范铭是因为环境困苦而丧气,沉吟道:“读书之道不可惘亦不可殆,当初范文正公于醴泉寺寄读,每日只食一锅粥,晨夕之间.便就读讽诵,成就不朽功名,你可自知?”
范铭忙躬身回道:“老师,我不怕吃苦,只是家中尚有老母,怕不能俸其善终,心中备受煎熬。”
龚老夫子点了点头,已示对范铭孝心的认可,“此事确为人之伦德,如此,你更要严于律己,不得将学业放下,来日方长!”
范铭又是一礼,“谨遵老师之言!”
在村学中将龚老夫子布置的课业《易官义》通读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是到了傍晚,范铭也就径直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一路上他还在回想着上午在曹府中那些许的触动和遗憾。
……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范铭蓦然发现一个人站在了他家的院子门口,还不住的踱着步,仿佛是在专门等他。
范铭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陈嗣良。
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再盘算着这个不速之的来意,一边放缓了脚步往家中走去,而此刻陈嗣良却早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却一声不吭,等着范铭走到跟前,才道:“范五郎,回来了,去村学了吧?”
对于陈嗣良,范铭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对于一般的农人来说他高高在上,但在范铭眼里却又是土包子一个,但却又不得不把他当一头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陈叔,你咋来了,有事啊?”
陈嗣良点了点头,“嗯,走,屋里说话。”
“哎。”屋里没人,范铭知道自家老娘和嫂子估计是去后面的地里忙活去了,撩起帘子给陈嗣良进来,“陈叔,你先请。”
陈嗣良也不气,直接大步迈了进去,屋里子虽然破旧,但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没有凳子,陈嗣良直接坐到了炕上,看范铭准备倒水,忙道:“范五郎,别忙活了,我不喝,你过来坐下,咱们聊聊。”
范铭应了声也坐了过来,等着陈嗣良开口。
陈嗣良却也不急不忙的从口袋里拿了一片不知道什么叶子在嘴里嚼了起来,这才开口道:“五郎啊,你今天去曹府见着三夫人了?”
范铭心思稍稍顿了一下,点头道:“嗯,见着了。”
陈嗣良的小眼睛在范铭的脸上打量了一下,又问道:“三夫人见着你,你都干啥了?”
范铭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又很快消散不见,道:“也没干啥,就给三夫人说了一段书,后来……”
说到这里范铭故意的停顿了一下,观察陈嗣良的表情,又缓缓道:“后来徐账房又过来递交账目,三夫人就让我看了看。”
“什么,让你看账目了?”陈嗣良猛地从炕上站了起来,脸上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