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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活讲究独、绝、新、奇。”
    站在工坊中间的赵都坊开始了一天做工前的警训,赵坊都虽然不需要做工,但却要负责一个窑的出产质量,看起来很轻松,其实不然,听其他匠师说坊都弄不好受罚得比一般工匠还要重。
    “所谓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钉、釉裹足,这些都是我坊下的工艺要准,谁要是做不得,就趁早给我回家刨地去。”
    赵坊都在训斥的同时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瞟范铭的方向,这些都被他看在眼中,他知道赵坊都这是在借集训之名来警告他这个新人要安分点,也不知道这赵都坊是不是和陈耆长有什么关系,但眼下这些也不是他能够考虑的。
    他现在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踏踏实实干好自己份內的事,多存点本钱,为将来从商做准备,有可能的话就顺便博个功名。
    “好了,开工了。”这下赵坊都倒是十分干脆,撂下这句话后头独自钻进了窑里。
    范铭估摸着应该是在查看烧好瓷的成色。
    在赵都坊一声令下之后,瓷窑上的气氛顿时活络开来了,不时响起的号子声唱得人心里暖暖的。
    也难怪,这个时代没有人心的浮躁,有的只是那纯朴的生活态度,能够吃饱穿暖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相对于其他乡农来说,瓷窑上干活的在十里八乡都算是撑的上门面的人了。
    范铭正准备开工,看见开始引他进来的那个小厮还站在一旁,就道:“你去干活吧,我这儿都差不多了!”
    小厮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都坊让我以后就跟您了,您有什么要做的就尽管吩咐!”
    范铭点了点头,知道这是窑上的规矩,每个匠师都要带个徒弟,顺便帮工,他虽然不是师傅,但也不能例外,仔细的打量了面前的小厮,那张稍显青涩的脸上还满是泥垢,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怜惜的感触,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墩子。”
    “几岁了?”
    “十三了。”
    “以后就跟着我吧,做事机灵点,少说多做……可怜的孩子!”最后的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感叹不已,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已经丝毫忘记了自己也仅仅才成年而已。
    “嗯,我省得的,我娘教过我!”三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乌黑的眼珠中透着坚毅,范铭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出来讨生活,比起后世那些生在金窝窝里的孩子却是懂事不少,或许人类的进步也是一种倒退。
    刻划纹饰和印花都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精细活,头一次上手范铭还不免有些生疏。
    有几次力道没控制好竹刀的力道,把未干的胚胎直接挑破,看得在一旁帮工的小厮三墩子都心惊肉跳的。
    幸好这只是最基础的轮廓画艺,还有返工的机会,加上三墩子这小子也挺机灵,悄悄的将胚泥重新送回到了瓷坯作坊销毁。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赵都坊做的。
    好在范铭从小做事就非常的有耐性,扎扎实实的做事,熟能生巧,加上范铭肚子里也不是没有货,经过一番磨合,倒也渐渐的顺手了起来,虽然比不上那些老匠师的速度,一天下来倒也画好了四十个个小型瓷胚。
    终于等到收工的那一刻,范铭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先前还以为做匠师会比较轻松,没想到比做力工的压力更大,工作量也不见得少到哪儿去,如果说做力工耗费的是体力,那做匠师耗费的就是精力了。
    在招呼三墩子回家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绕着山路回到了家中,他心中惦记的是放在家中的文房四宝,许久不曾读书,一但重新拿起就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冲动,或许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一但认定一件事他就会停不下来。
    家中范秦氏依旧是做好了晚饭等待着他的归来,就像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只有在儿子大口吃饭的时候她就会感到十分的满足。
    而在张婉儿的身上范铭有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同味道的关切,这却是他怎么也不敢去想的。
    在温馨的气氛中吃完了晚饭,范铭又开始了他的课业,先在心中默默的背诵了一遍《幼学文》,自我感觉已经全部铭记在心之后,又翻开了《千字文》。
    相对于《幼学文》来说,千字文虽然都是由总共二百五十个隔句押韵的四字短句构成,整篇文章一字都不重复,但却更为深奥,每一句都有其出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随着文本的下览,范铭的脑袋不由自主的跟随着摇晃起来,一时又感觉不对,不由嗤然一笑,难怪印象中老一辈的文人读书的时候总是摇头晃脑的,看来这古文要摇晃着朗诵才够味啊。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下又到了夜晚子时,范秦氏与张婉儿已经睡下了,范铭合上了书本,打算再练一会字就睡觉,读书的事情毕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靠的是时间的积累。
    第二天一早,范铭照常来到窑上上工,见到三墩子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工坊中等他了,他心中又感觉沉重了起来,随着工匠这行的规矩,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要负责这个小家伙的生计。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是一阵苦笑,现在连自身的温饱问题都还没解决,还要管带别人的将来,这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今天做起胚画来他也就不会那么的生疏了,加上他本身的底子也还在,工笔画的重点就在于结构,在画的同时他还偷偷细心研究其他匠师的笔法,结合现代的一些画法,渐渐的开始有了一些感觉,画出来的胚画自我感觉明显的上了一个档次。
    当他正沉寂于找到胚画技巧的乐趣之中时,三墩子小声的在耳边说道:“师傅,户长正朝咱们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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