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仓放粮、组织民众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修缮房屋、积蓄柴草,这些事情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却是最能让百姓们感受到幸福感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魏郡就一扫过去两年之中的紧张、压抑的氛围,重新找到了往日里河北枢纽的感觉。
非但如此,在郭嘉的授意和亲自参与下,几座足以容纳百人同时就座的说书堂也正式挂上了招牌,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开业第一天就蜂拥而入,争先恐后地想要听一听,究竟有什么脍炙人口的故事。
“娃儿他爹,你这一天时间没见人,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眼泪,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听人说书去了,不光是我,满屋子的老少爷们无一例外都哭了,一个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爹爹,什么是说书啊?”
“说书就是有人给你讲述历朝历代英雄豪杰的传奇。”
“少跟娃儿说这些他听不懂的,给我讲讲,究竟是哪位英雄的故事把你哭成这样。”
“今天讲的是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最后,那位说书先生手中惊堂木一拍,这一回的《白马义从血洒疆场犹酣战,公孙将军为国捐躯矢石间》就讲完了。”
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妻子还有孩儿,这名邺城百姓咧开嘴大笑起来,“说书先生说了,只要是心怀忠义之人,听了这个没人不哭的。”
“公孙将军这等壮烈,后来刘使君给他报仇雪恨了吗?”那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婆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地问道。
“听说是报仇了,而且刘使君召集突围而出的将士,用了几年时间重建白马义从,这一次生擒袁使君,正是当年勇冠三军的严纲严都尉。”男人回忆起说书结束后,那位文士一边喝水润喉,一边回答听众的话语,跟自家婆娘讲述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那位婆娘竟然瞬间暴怒起来,“跟这种义士做对的肯定就是坏人,以后不许你说什么袁使君,就叫他袁绍!”
“好好好,袁绍,袁绍。”
这一夜,邺城几乎变成了不夜城,汉军儿郎浴血拼杀,对抗十几倍于自己的乌桓骑兵的壮烈故事,让每一个听过的人都心绪难平,他们回到家中之后,或是给家人绘声绘色地讲述,或是干脆招朋唤友,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重复着白天里的故事,随着口口相传,故事里乌桓骑兵的数量也从十几万变成了几十万、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上百万的版本。
听说有两个小子还因为敌军数量而较起真来,互相打了个鼻青脸肿。
“这话本写得是真不错,尤其是把白马义从铁骑冲阵那种席卷大地的气势给写活了。”关羽手捧薄薄的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点头赞赏,一边不住地咂着嘴,直到看了三四遍,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问道“这是谁写的,应该重重赏赐才对。”
“正是区区在下不才小弟我是也。”郭嘉仰头大笑,一脸的得意洋洋。
早在两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刘备就曾经跟简雍、郭嘉二人围坐在小火炉旁,谋划着将干巴巴的文字变为脍炙人口、能够在广大民众之间传播的东西。
用刘备的话来说,这就叫“通俗”。
在此之后,郭嘉辗转找到几位故交好友,让他们一起研究如何写出让人听得懂、听得入迷、并且有意愿主动传播的故事,经过两年的钻研和打磨,终于,第一批的几部话本已经新鲜出炉,只等传遍大河南北的广袤地区了。
“这才是第一批话本的第一本,今后还会整理成册、出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北疆英豪》,主要是讲述诸位将军在幽燕各地征战、讨伐异族的故事。”郭嘉奸笑着说道“云长兄想不想做笔生意,只要十坛美酒润喉润笔,小弟就把你写得更加威猛一些。”
关羽是何等正直的性子,当即摆了摆手,一脸严肃地回绝了。
郭嘉眼珠子一转,有些为难地说道“最近我那几位好友闲聊的时候说过,怎么独守襄平、讨伐乌桓、讨伐高句丽这些战事都是关云长关将军主持,把其他人掩盖得都快看不见了,与其叫《北疆英豪》,还不如改名为《关将军扫北录》呢,见他们为此苦恼,小弟就给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关羽一惊,向前倾着身子问道。
“把关将军的一部分故事改头换面,安到其他将军身上,这样一来,大家都有露脸的机会,不就显得刘使君麾下将星云集了吗?”郭嘉眯着眼睛笑道“他们一听就都说好,就这么来。”
关羽顿时急了,脸色涨得更加通红,“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种事情怎么能乱改?”
“正经史书上肯定还是你关将军的啊,我们这些话本不过是戏说,适当改编一下,让人听得更过瘾,不是坏事。”郭嘉振振有词地说道。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关羽拍着桌子说道,常年像是睡不醒的丹凤眼也瞪得浑圆,“你们这样乱改,以后是要向天下人谢罪的!”
“那我不管,反正翼德兄已经托人送来了好几坛美酒,央求我把他写得勇猛一些,我们正在琢磨着让他率先杀进国内城,生擒高句丽大王呢。”
关羽气得咬牙切齿,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说道“给你们十坛桂花酒,不许改动关某的战功。”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郭嘉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州府。
与此同时,一支车队正穿行在黄河以南的兖州大地,从为首车头上的旗帜来看,是幽州牧刘备派出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