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白日里越发繁华锦盛,夜色里便越是落尽寂寥——他们,在夜深时鬼魅般地痴语,也在梦醒时痴人般地怀念。
帷幔轻摇,暖气徜徉,暧昧的气息环绕着两个人。
“你明天……要去吗?”九凤低声说着,将头埋进旁边男子的怀里——生怕他跑掉似地又将两只手环在了男子的腰上。
强良本是玩弄着少年的一缕青丝,又见怀里的人这样的孩子气,忍不住抬手按在了他的头上,“你要是不想我去——那我不去便是了。”
“我不想你去……你就能不去?”少年听他的话满心得意,却还是佯装出一副不满的神情来。久久地没听到回复,他好奇地抬起头,却正撞上他落下的吻——他这是一直在等着他抬头呢!
“这样……可以证明我的真诚了吧?”他离开他,笑着问道。见怀里的少年一如既往的红了脸,他便又将脸凑近了他,对他耳语道:“这天界,能让我强良听命的不过两人——天帝是一,你也是一。”
少年抱紧了怀里的人,又幽幽地说道:“天界可以命令你的人有二,可以让我九凤舍命的……却只有你一人。”
……
绿幽幽的荧光环绕着神树,点缀着神树。粗略看来不过是点点灵光,细看才能注意到那都是一只只打着灯笼的小虫。
树下的少女背靠着树干坐着——环抱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发呆。
“千凝?”身侧响起轻柔地男声。
“啊?”少女回过头,目光碰到楚连轩又触电似地收回去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探过一只手来,覆在她的额头上——少女却后倾了身子,从他的手底下逃也似的躲开了。
悬在空气中的手有些尴尬,苦涩地笑着收回手,少年试探着问道:“你是……在怪我……跟云延打架了吗?”
“不……不是。”少女低下头——她只是一直在想强良说的那些话罢了。
“那……是那强良大将军……跟你说什么了吗?”他又问道,“是……关于我的?”
“连轩……”少女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扑身钻进了他的怀里。她将头埋进他的衣襟里,浑身颤抖着——她居然哭了。
“千凝……”楚连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两只手举在空气里,却不敢轻易地抱住怀里的人——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明明觉得她就在他的心里住着,却又总觉得——他应该把她扔出去,锁起来,埋葬掉……
“连轩……你跟我回青丘好不好?”少女仰起脸,满目的泪水,乞求似地又说道:“我们一起回青丘——我可以让三姨娘给你永恒的生命……”
她觉得害怕——她越来越觉得,少年身上的秘密,并不只是他的秘密——还关系着其他的很多人。
而且,仿佛……越靠近真相,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远。
“千凝……我……”楚连轩看着满脸泪水的少女,心头有一丝犹豫——于她,他当然可以不再去管心头的疑虑。可是,又有那么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必须去找到真正的他!
“我……”他摇摇头,“我必须要弄清楚我身上的事!”
少女直起身来,抬手擦了眼眶里还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再次蜷缩起来,两手环抱着自己,“连轩……你喜欢我吗?”
“千……千凝……”少年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他吞吞吐吐,许久,突然又坚定地点了头。
她转过头看着他,只是笑的苦涩。
“老头……不对!大神——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是有,不过跟你的事没一丁点关系!”红喜神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少年的话,为了更形象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特意将小指摆到了少年眼前。
涂山云延推开他的手,咕囔道:“你们这些当神仙的……太没人情味了!”他本想来求这红喜神给他找找千凝的姻缘牌——奈何他在这软磨硬泡了这么许久,这老头子就是不肯答应!
“我没人情味?没人情味我能是姻缘神啊!”红喜神一巴掌拍在少年的后脑勺上,又将两手收进了袖子里,“人情,人情,这男欢女爱可是这世间最大的人情了!”
“少拿你的大道理教训我——就问你给不给找?”少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红喜神背过身去,两只手叠在身前,理直气壮地道:“不给!”
“好!那我自己找去!”少年说着便怒气冲冲地往门外去了。
红喜神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这姻缘树高耸直入九重之天,姻缘牌更是无数——他无头苍蝇似的寻找能找到?那可真是笑话了!
气冲冲地跑到姻缘树下,却见树下的两个人——心头怒意和醋意混杂着,更是憋的他难受。
“千凝!”他跑到两个人中间,硬生生地挤着坐了下去,两个人无奈地往两边挪了挪才腾出了点缝隙来。又见少女红了的眼眶,不禁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楚连轩!
楚连轩被他盯得难受了,便起身向自己的住处走了去——他这样沉默地离开,倒是令盯着他的人觉得诧异了。
“千凝?”他转过头看向少女,却见她正低着头,用一根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他仔细地看着那一直在重复的笔画,只觉得熟悉。许久,才突然想起他为什么会对这样的符号觉得熟悉!
那符号,他在天狐圣尊那里见到过。
“你为什么画这个?”他好奇地问道。
少女却一愣,抬头看着他,不解地反问道:“你认识?”
他更不明白了,“哎?这符号不是天狐圣尊的吗?”
“师傅?”她也更加诧异了。脑海里突然有几个画面一闪而过——难怪她也曾觉得这符号熟悉——她在天狐圣尊那里见到过!
“这个……是我在连轩脖子上看到的。”她说着这话,也眼看着对面的人的表情由困惑逐渐变成了惊讶。
……
“真人的劫,假人来解,真人的情,假人来演——你这十六个字,倒是总结的清楚。”
花间酒,眼中雨,杯中影,镜中人,他倒不记得,上次这样恬然自安是什么时候了——一万年前……还是十万年前?反正很久远了。
白云苍狗,东海扬尘,大多数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大多数人也都已经记不得了……
“师兄,道是什么?”
“道有多般,你问的哪个?”
“道还有区分啊?”
“有啊!各族各道——天有天道,魔有魔道,人有人道……”
“那我们三个干脆一人一道算了!”
“还一人一道呢!师傅可说了,魔道一入可就出不来了!”
“天道不也是嘛!”
……
“你们两个这么严肃干嘛!我就是开玩笑嘛!”
残碎的记忆都是刻在灵魂里的剪影——昔日的戏言成了真,那戏说的人也都当了真。
酒意醉人,面具下的人将酒杯举向头顶的幽冥之镜,镜子里一张张人影闪过,面具下滴下两滴泪来,可是还没来得及落地便被风吹干了,
“少君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呢。”戏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他听得出那是银灵子的声音。只是,他居然不曾察觉出他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
勾起嘴角,他的手中突然幻化出一只小酒杯来,只斟了五分满,便转过身送向了对面的人。
银灵子施了礼才双手接了过来,送到鼻尖——一闻便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好酒!”又看向对面的魔族少君,打趣地说道:“看来,少君的好酒可是藏了不少呢!”
“将军说笑了,我可没得将军那般的闲情逸致。”他笑着回道。知他这个时候来找他定是有事,便又问道:“将军可不是特意来找我讨酒喝的吧?”
银灵子攥着酒杯,目光突然严肃了几分,“青丘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面具下的眼——眼角的笑意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少君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青丘会查到魔族头上来。”
“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还用的着查吗?”青丘不用猜都能想到魔族这来!
不过,拉那纯狐女嫣下水,让青丘窝里反——这不都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吗?这左将军怎么突然这样犹豫了?
“将军怎么突然如此顾虑了?”
“我不过是万事里想多为魔族考虑一遭罢了。”银灵子说着,将酒杯送还给了对面的少年,也抬起头——头顶的的幽冥镜里依稀映出了一张女子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