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传闻中一般,遗世独立于喧闹市区外,院外是鸟语林荫,院内是小桥流水,入户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徐悲鸿的lt;奔马图gt;,足以展现主人公的蓬勃气概。
进来后的会客厅,摆放着一整套上好茶具,茶艺师正在一旁专心沏茶,而不远处则坐着一位埋首抚琴的琴师,身着碧色绣花旗袍,指尖翩跹,身姿绰约。
知道傅氏有钱,但此刻的沉清染还是宛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被其中的精致和质感震撼。
不同于一般富贵人家拿金钱堆砌出来的壮观,这里的每一处布置陈设都充满了考究,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这户人家的底蕴与内涵,或许这就是世家豪门与普通富商的区别吧。
想着待会儿要见的正是这样一间宅子的主人,沉清染更紧张了。
傅璟琛将沉清染略显冰凉的小手握进掌心,牵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正厅。
还没站定,迎面便走过来一个妇人,轻轻握住了沉清染的另一只手,“这就是苒苒吧,果真是比照片上还要俊俏。”
沉清染抬眼,眼前的贵妇看起来四十不到,随意的挽着发,但却看不到一丝杂乱,穿着也并不是十分名贵,没有过多的珠宝装饰,浑身却散发着难以掩盖的优雅气质。漂亮的天鹅颈只是简单点缀一颗红色玛瑙,却如立于仙境的丹顶鹤般,一眼便能吸引所有目光。
“妈,”傅璟琛无奈将愣住的沉清染揽向自己,“你都要吓着她了。”
妇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够矜持,微收回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儿媳妇,是我过于激动了。”
沉清染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妇人,竟然正是傅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傅璟琛的亲生母亲,季书雅。
她连忙露出一个笑脸,“原来是伯母,伯母真是看着太年轻了,我刚刚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想是璟琛的哪位姐姐……没能主动问候,是我的失礼才对。”
谁想到对方听到沉清染的话,非但没有高兴,脸色反倒比刚刚差了些,这一细微变化被捕捉到,沉清染心头咯吱,怎么,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季书雅眉头微皱,但面上还是很温和,“毕竟都跟璟琛结婚了,苒苒也不愿意改个称呼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呀,沉清染内心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璟琛这么优秀,嫁给他总像做梦,内心实在惶恐,觉得自己不配跟他一样称呼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有您这样气质高贵的母亲,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季书雅的眉头果真随着沉清染的话很快舒展开来,毕竟谁不爱听别人夸赞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她微微一笑,在沉清染和傅璟琛之间来回点头,“苒苒这嘴甜的,我真是喜欢的很,你跟璟琛结婚了,你们就都是我的孩子,以后璟琛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欺负你,告诉我就好。”
“璟琛对我很好呢,妈您不用担心。”沉清染言笑晏晏,心里想着果真还是狗血肥皂剧看多了,能教出傅璟琛这样人的家庭,教养自然极高,至少明面上不会无缘无故为难她这样一个普通人。
刚这样想着,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轻微咳嗽,循声望去,一位穿着中山装中年人踱步而来,岁月并未掩盖住他那种久居上位的风发气概。
这想必就是傅璟琛的父亲,傅氏集团的董事长,傅镇天了。
他跟傅璟琛长的实在是太像了,看着他就像看着二十年后的傅璟琛。
“镇天,快来见见我们儿媳妇,嘴真是甜的很。”随着季书雅的招呼,沉清染也立刻摆好笑脸,作势要上前迎接,一声爸还没叫出口,就听到对方一声哼。
“结婚这么久都没个人影,确实该好好见见才是。”
看来这位傅氏集团董事长,可没有董事长夫人那么好说话啊。
沉清染嘴唇微张,称呼也不是,不称呼也不是。
傅璟琛也皱了皱眉,“苒苒一直不过来是我的问题,你别怪她。”
傅璟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傅镇天的脸色更不好了,他深深望了自家儿子一眼,“你倒是挺护着她,这还没过多久,胳膊肘都歪成这样了。”
沉清染心中警铃大震,连忙揽锅打起圆场,“不是璟琛的问题,都怪我,一直自诩丑媳妇羞于见公婆,不敢贸然上门打扰,确实是我不懂事了。”
傅镇天瞥了一眼故作自责的沉清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嘴上说着“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刚坐下来没多久,门外便又传来声音,沉清染回过头,只见一位容貌昳丽的女子正踏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侍从,应该是刚刚逛街回来。
她长得可真好看,大概是小说中那种标准名门千金的长相,一头看似随意却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眼尾微微上扬,自带张扬跋扈的气场,却又很好的被自身教养出的气质所柔化,举手投足间皆是原生家庭赋予的自信,就像一头扬起脖颈的高贵黑天鹅,漂亮且特别,即便跻身于天鹅群之中,也能一眼将看客的目光捕捉。
这想必就是傅璟琛的姐姐,傅家长女傅锦诺了。
大概是感受到沉清染的目光,傅锦诺朝她摆摆手,“这就是我那二十多年不开窍的弟弟一棵铁树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花吧,确实很是娇嫩呢。”
这大小姐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沉清染只得笑笑,起身接下话头,“你一定就是锦诺姐了,真是比我想象中还有气质。”
傅锦诺就着一旁沙发坐下,好似听疲倦了这雷同的夸奖措辞,她摇摇头,“这套我妈爱听,对我不管用。”
“……”这位傅大小姐,还真是不太客气呀。
傅璟琛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又有的没的聊了一些,沉清染发现傅锦诺手上一直拿着一款黑色小方包,那单看不算是一个十分出彩的包,纯黑色的表皮,方正的轮廓,中规中矩的五金,唯一称得上亮点的便是手工编织的拎带,经过特殊加工缝合了细钻和碎珠,与包体正下方的一排镶嵌珍珠遥相呼应,也算是低调中带有一丝奢华。
沉清染眨眨眼,再次挑起话题,“锦诺姐,你的这个包还挺好看的。”
“哦?是吗?”傅锦诺抬起手中的包,像是又打量了一遍,随即将目光落回沉清染身上,“可是很多人都说它太低调,这也确实算是我所有包中最简单的一款,你如果非要夸它的样式,未免有些牵强了。”
沉清染摇摇头,“单看确实算不上很具设计感的款式,但包设计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搭配不同风格的穿着,有时候太过繁杂,反倒是喧宾夺主了。你今天这身编织镶钻套装,本就足够华贵,如果再搭一个同样高调的包,反而过犹不及,压低整体气质了。而且,”沉清染顿了顿,对上傅锦诺饶有兴趣的目光,“这个包包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它的编织带,乍一看,跟你身上的衣服不谋而合,仔细看又有它独特的小巧思,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包应该是锦诺姐专门定做的吧。”
话音刚落,傅锦诺愣怔两秒,随即脸上露出欣赏之意,“没想到你对设计这块这么有见解,这番话,倒让我体会到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滋味了。璟琛,我开始喜欢我这个弟妹了。”
吃完饭,傅璟琛被傅镇天叫去谈事情,傅锦诺拉着季书雅分享今天出门的“战利品”,沉清染借口去洗手间,一个人走到庭院透气。
站在偌大的中式庭院,周围是水流过假山石的淅沥声,夹杂着初秋的晚风席卷而来,沉清染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身后便是其乐融融的豪门家庭剧场,而她却像是不慎误入的隔壁都市剧组底层龙套,也不能说当下处境有多艰难,但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发着呆,肩上突然感到一阵重量,“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回过头,原来是傅璟琛将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嗯?”
“不必刻意讨好我的家人。”傅璟琛又伸手将她裹得紧了些,“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他们的下属,不必为了哄他们开心而说一些违心的漂亮话,这样太累。”
沉清染心下微颤,忽地踮起脚尖,抬起头与傅璟琛对视,一瞬间他们靠的是那样近,就好像这样两人就处在一个完全平等的状态,“首先,我并不认为我今天所说的那些是违心话,事实上,那些确实就是我见到他们的第一想法。其次,我觉得,初次拜访他人,保持基本的礼节和体面是必要的,哪怕我真的有包含讨好的成分,但结果是宾客尽欢又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她将脚慢慢落回原地,是踮得有些累了,“更何况,他们还是你的家人。”
因为傅家大宅离市区比较远的缘故,傅璟琛第二天还要去公司,两人便未多做停留,没多久就起身准备回市区的别墅。
“苒苒,”刚下车,傅璟琛便从后座拿出来一个盒子,“这是我姐姐送给你的。”
“欸?”沉清染打开一看,里面正乖巧躺着一款设计精巧的手拎包,再仔细多看两眼…这不是那天在傅氏百货,那位热情不已的导购向她推荐的某个H牌限量款吗?回想起价格牌上的位数,她连忙盖上盒子,又把东西推回了傅璟琛手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还没松手就被傅璟琛一把按住,他微俯过身,凑的跟两人在庭院时一样近,“首先,我不认为这对于我姐姐来说称得上贵重,事实上这样价位的包在她的衣物间可以算是成群结队,你不接受她也未必会用到。其次,我认为,接受他人的礼物也是对赠送者的基本尊重,我姐也只是刚好觉得这款设计很衬你,你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吧?更何况,”他抬手捏了捏沉清染此刻因为他的话有些气鼓鼓的脸颊,“更何况,你还是她的弟妹,送给弟妹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傅璟琛,一定是故意的!
沉清染被反将一军,一时有些无言,只能故作凶蛮地瞪了眼前人一眼,一把拽过对方手中的盒子,落荒而逃。
初秋的晚风,还是不够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