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追段瑶和打赌无关,但他并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来炫耀。
事实上,任何秀恩爱的方式,他都很乐意尝试。
如果不是他家小姑娘面皮薄,又要顾及在学校的影响,他早就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那个白白嫩嫩可爱至极的女孩子,是他李言峥的女朋友。
周朗坐在右侧,完全挡住李言峥的视线,手里握住个什么东西,轻轻捏了捏。
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笑道:“峥哥果然厉害,这次我可要赚翻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赌什么好呢?用什么当彩头?”
赌约……彩头……
段瑶眼前发昏,只觉无数看不见的恶意向她扑来,势要拖她进无底深渊。
李言峥眉角带笑,就着几人分钱的闹剧抽完手中的烟,然后道:“时间不早了,各自散了吧,我从这下车走回家。”
他欠身开车门,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下意识的,他往右边扫视。
周朗适时往后仰,伸了个懒腰,露出车外一张苍白的脸。
李言峥如遭雷击。
她为什么站在那里?她站了多久?听进去多少?
他立刻跳下车,落地时脚竟然有些发软,急急忙忙走向她,越走越心惊。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脸上出现那种表情。
即使是他死皮赖脸纠缠她时,她也多是羞恼无措,透着勃勃的生机,从来不会像此时这般毫无生气。
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强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出句十分三俗的台词:“瑶瑶,你听我解释。”
泪水忽然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来,堵住他所有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卑鄙。”她骂道。
温婉安静如她,这已经是所能说出口的最难听的词汇。
犹如被扇了一巴掌,李言峥觉得脸上火辣辣,此事确是他持身不正,可赌约和他的感情没有半点联系。
他走近一步,伸出手去拥抱她。
段瑶重重把他推开,用尽全身力气。
委屈和愤恨陡然爆发,她的眼睛里燃起火焰:“李言峥,是我自己蠢,竟然相信你的花言巧语,是我活该,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李言峥急急道:“瑶瑶,你别误会,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们分手。”与此同时,毫不留情的话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李言峥立刻答:“不可能。”
犹如困兽般焦躁起来,却不敢和她发火,他咬牙切齿重复:“不可能,我不同意。”
段瑶冷笑,讥讽的话一串一串冒出来:“又是这样,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想喜欢我便喜欢我,你想打赌便打赌,你想在一起便在一起,你不同意分手就不分手,李言峥,凭什么?”
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如今被她原样奉还,却不是他曾经无赖的语气,而是像一把把尖刀,专挑他心口戳。
“你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不会考虑我想要什么,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太自私了。”
“李言峥,我真后悔,我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担惊受怕,害怕被人发现,被人非议,害怕你莫名其妙地吃醋,发脾气,我觉得好累。”她狠下心,将这段感情全部否定。
李言峥脸色变得奇差,问:“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是。”段瑶定定神,勇敢地回视他。
李言峥又问:“我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段瑶道:“或许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言峥,我还要好好读书考大学,不想为别的事分心,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吧。”
说完,她转身就跑。
小小的身影飞速离去,从他站立的黑暗处投身至一片光影里,他的眼前渐渐模糊。
他当然知道他行事不光彩,如今这样只能算咎由自取。
可是,长夜贪光,体会过人间温暖之后,再让他回到寂寥无望的人生里,想想都觉得寒冷。
周朗从后面靠近,问:“峥哥,不去追吗?”
李言峥摇头。
她已经把话说到那地步,就算要挽回,也不能是现在。
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弄巧成拙。
段瑶一路狂奔,夜风刮过脸颊,觉得冰冰凉凉,拿手去摸,摸了满手的泪。
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离开了一个玩弄她的人吗?况且时日尚浅,还没弥足深陷,有什么好哭的?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打开家门,迎接她的仍是一片黑暗,她连拖鞋都没心思换,甩掉脚上的靴子,埋进被子里大哭起来。
像是要把所有的伤心都哭尽。
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的心寒,那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可偏偏坏里又夹杂了说不出的温存体贴,又是为了什么?
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小心爱怜的亲吻,那么多的妥帖照顾,全是别有用心吗?
好可怕。
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个人本就是个大坏蛋,人渣,败类,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及时止损是件幸事。
反正……反正本来就不可能有未来,她抽抽噎噎地想。
家里的电话铃响起,她哭得浑身无力,懒得去接。
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烦躁地光着脚下地,接起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请问哪位?”
对面干干净净的少年音通过话筒传过来,带着焦虑:“瑶瑶?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是在哭吗?”
是纪川。
她抽搭了一下,掩饰道:“嗯,我想妈妈了。”
纪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稳:“瑶瑶乖,别哭了,我有空去看你好吗?”
段瑶擦擦眼泪:“纪川哥哥别折腾了,再过一段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和爸爸会回a市过年。”
纪川叹口气,道:“好,那么我买部手机送给你好不好?”
“不了,老师不让带手机。”段瑶拒绝。
其实同学们大都阳奉阴违,但她没什么朋友,手机对她来说没有用处。
“那好,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接,别让我担心,好吗?”纪川虽然从不发脾气,但他说的话自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场。
段瑶只好答应,又应付了几句,草草挂断电话。
然后回到床上继续哭。
年纪小小,已经饱尝爱情的苦涩和荒诞,少女情怀结成九连环,怎么都解不开,放不下。
第二天早上起床,眼睛都哭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