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铁平经过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
没想到,皇帝大舅真是急自己的姐姐所急,不但送来了书,还给金豚儿送来了一个饱学的先生。
金修闻讯,匆忙带着几个儿女出来拜见先生,对方给她们的第一印象——个头实在是太高大了。
金知蝉如今年纪太小,自身个头太低,无法估计出对方的真实身高。不过,小韩将军已经她见过的这个时代的男子当中的个头最高的了,可他还是要比眼前这个带着儒生冠的年轻男子矮了一头还多。
“夫人,这位是东方先生,平原郡人事,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生。陛下知道豚儿年幼,故此特意替他找了一位先生。”韩说先向金修深施一礼,接着介绍道。
“你是东方朔!”陡然看见名人,金知蝉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噫!蝉儿,你是如何知道东方先生名讳的?”韩说转过头来,瞪大了双眼看着金知蝉,惊讶地问道。
金修扭过头也狐疑地看着女儿。
糟了,一时被名人的名头所惑,有些得意忘形了。
金知蝉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自己。
脑子里想了好半天答案,眼珠子也跟着滴溜溜乱转,她好不容易才硬憋出了看似合理的理由:“娘,女儿也是在听长陵市井里那些大妈说闲话的时候,听她们曾偶然提到,陛下刚登基,便下旨广招天下的儒生进京,择贤才授官,这其中就有一个身高九尺九寸的儒生,比北军中那些高大的力士还要高出一个头去。娘,您看,先生是不是很高啊!”
韩说和铁平在一旁一听,有些无语,这长陵市集上的大妈们,消息真的很灵通。魏其侯窦婴,她们知道也许不奇怪,可这个刚刚进京没有多长时间的一介穷书生,她们也知道,真稀奇啊!
“哈哈哈!学生的身高是很高。不过,小蝉儿,我可没有九尺九寸那么高,确切呃说应该是九尺三寸。”东方朔听完,哈哈大笑道,不过,他看向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些许狐疑之色。
东方朔给人的第二印象,却是他长相有些滑稽。金知蝉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也许,面前的这个东方朔,和春晚里经常露面的冯巩有些相像吧!
就在金知蝉偷偷观察这个超级大个子名人的时候,韩说却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接着对她说道:“蝉儿,这是陛下送给你的书。”
她这才收回观察东方朔的目光,顺着韩说手指的方向望去,刚一看到马车里装的东西,她就感到自己的头皮一紧,整个脑袋连脑仁都开始发麻了。
我的天啊!
满满装了一马车的车厢,里面装得全都是竹简,而不是后世由纸张印刷的书籍。
作为一个穿越者,居然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在西汉的时候,世界上也许已经有纸张的存在,可是,在大汉朝,所有的书籍全都靠竹简记录的。
仅仅是一部诗经,也许就能够装下眼前这辆马车的小半个车厢。
看来东方朔此行,不是坐在马车车厢里来的,而是和车夫并排坐在一起。
东方朔在一旁冷眼观瞧,先开始,他还以为这些书籍是陛下特意赏赐给姐姐一家的。可他没想到,这些书籍居然是这个小丫头自己主动向陛下索要的。
如此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大多数做不得准,眼见才能为实际啊!
这几日,除了担心黄家镇土霸王的事情之外,金修最愁的事情,正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先生来教导豚儿读书,皇上弟弟能够指派给自己一个,她自当然非常高兴。
刚一见面,金修一点不敢怠慢了东方朔,连忙让铁平打开了正门,亲自引着先生和韩将军进入府中,马车则由铁平拉进去。
金知蝉故意落到了众人的身后,偷偷溜到马车后面,从车厢里随便抽出了一卷竹简。
展开竹简,金知蝉硬逼着自己看了不到三行,立刻觉得头晕眼花,连忙将竹简又重新卷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书籍,真不是给穿越者看的,金知蝉已经习惯了后世书籍的横排印刷方式、简化字和标点符号,实在是啃不动手中的竹书。
看来,她之前订下的计划——成为大汉朝一代才女的大计,计划还未开始便已经胎死腹中了。
“小丫头,知道你手里面拿得这是什么书吗?”金知蝉身后陡然间想起一个声音。
“当然是诗经……”她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猛然觉得不妥,赶忙闭住了嘴,连蹦带跳地闪到一边,向旁边仔细一看,好家伙,刚才和她说话的人竟然是东方朔。
“噫!东方先生,我母亲不是已经招呼你进去了吗?”金知蝉将身子蜷缩起来,扶着墙壁,故作害怕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母亲和韩将军同时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没什么,学生就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嗯这院子还听雅致的!这么短的时间,能收拾成这个样子,真得很不错。”没想到,东方朔反而没有再盘根问底,而是倒背着双手东看西看,慢慢步入了正堂。
东方朔这样的作态,也许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金知蝉怕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心说:好在这个东方朔知情识趣,没有继续盘根问底,这才让她少浪费些吐沫。自己是如何知道诗经,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将东方朔和书籍送到目的地,和金修又闲聊了一会儿,韩说便主动告离开辞了。
韩说来这里做陛下和金修一家的中间人,毕竟只是副业,他并不方便在这里多呆。
刘彻刚刚登基,便准备推行新政,厉兵秣马,就是想要和匈奴人大干一场。
韩鄢、韩说兄弟二人是韩王·信的后人,祖父韩信叛逃到匈奴。在汉文帝的时候,其子韩颓当和其孙韩婴率领部下又重新归降了汉朝。汉朝封韩颓当为弓高侯,韩婴为襄城侯。
韩嫣就是韩颓庶出的孙子。家学渊源,他们兄弟自小|便善骑射,被刘彻宠信之后,用心了解胡兵,他们自然就更受新皇的器重和赏识了。
若是来这里来得太勤了,势必会引起太皇太后窦姬的猜忌,引起窦家人的嫉恨,韩说和兄长此时已经是刘彻身边的亲信了,没有必要在靠着巴结金修,巩固自己的权势。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不过,时间比较紧迫,金修又做不了什么大菜,因此准备的食物多是长安乡间的饭菜。
在这点上,东方朔倒不是很挑剔,许是一路奔波劳累过度,匆匆吃过晚饭,他先去那间书房中休息去了。
铁平在外面招待一众兄弟,好好地吃了一顿,席间有酒有肉,麦粒锅贴这次绝对管够。肉是刚刚宰杀两头肥羊,酒是乡间野店里私酿的米酒。不过,金知蝉担心这些人喝多了耍酒疯,故此,没有让铁平多准备酒,三十几个人,十坛酒,每人顶多也就能喝一两碗而已。
酒足饭饱之后,金家的这处院落毕竟地方有限,又都是女眷,故此,铁平的这些兄弟拿了钱全都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准备明天一早返回长安城。
等院中静了下来,金知蝉拉着姐姐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她将姐姐推入房中,自己又回身走到门前,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返身关上了房门,回到母亲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娘,黄家镇的祸害已除,咱们家也算安定了下来,有一件大事,女儿想要与您商量一下。”
“你这孩子,如今还能有什么大事?”金修被女儿严肃的语气和郑重的神色吓了一跳,担心地问道。
“娘,女儿以后就跟您姓金,好不好,如果别人一问女儿姓什么,或是有人叫我王蝉儿,女儿就会立刻想到那个人。”直到这个时候,金知蝉才有机会道出心中最为看重的一件事。
“蝉儿,你……”女儿坚定的目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金修一时间有些语塞,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在她闪烁的目光中,有惊讶,有羞愧。
两个女儿自出生以后,之前从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一直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忍饥挨饿,也许这在穷人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可是,那个人每次动手打两个女儿的时候,她却一直没有阻止过。也无力阻止,因为,她自己也是被打的对象之一。
想想也是,现在有人如果还叫她王金氏的话,金修又何尝不会想起那个人呢?
“蝉儿,你想过雀儿,豚儿他们两个会怎么想吗?”金修反问道。
金知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姐姐和弟弟。
“娘,女儿都听您的。”雀儿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她一直都低着头,让人无法揣摩出她的心思。
“娘,豚儿最乖了,您说什么,豚儿都听。”这个时候,豚儿是最会撒娇卖萌的,他拉着母亲的一直胳膊,一般奶声奶气地说着,一边直往母亲的怀里面钻。
“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了。”金修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道。
“大姐,你以后就叫金雀儿,我叫金知蝉。娘,等豚儿长大了,再让东方先生给他取一个大名。”金知蝉闻言高兴地宣布道。
姐姐听到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当然非常高兴,母亲心中有事,却没有说出来。可是,她们两个都忽略了一件事,金知蝉居然会为自己取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