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马上来见我,女巫的父亲安排人去暗杀你。”
简短却让人一身冷汗。
军刺放下手机,刘长生在对面一脸关切,耳朵竖的奇高。
“怎……”
“马上跟我去见毒瘤,带好武器。”军刺面色肃穆。
出事了。
毒瘤明知女巫父亲的性命握在郑阿常手里,薄暮西山。而郑阿常又不可能容忍他对自己不利。
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他从哪里得知这条信息?
就算女巫父亲非要下手,女巫已经跟他合作,有这种事也应该是女巫来通知。否则万一他破罐子破摔向毒瘤出卖两人的合作信息,女巫会非常棘手。
再者去找毒瘤不一定会有实质性的效果。军刺信不过他。毒瘤阴狠,有时行动随心所欲不计后果,难保不是他嘴上说是女巫父亲,实际上自己想痛下杀手。
令人遗憾的是军刺又不能不去。毒瘤在锡那罗亚说的话,现在没几个人敢反驳。
“有危险?”刘长生掏了掏口袋,摸出一把防身型袖珍小手枪和一把折刀,端坐不起身。
军刺睨着他,“你问的是我还是你?”
“……都问。”
刘长生心道最好是你有危险,这样我兵不血刃还能拍屁股走人。
军刺起身,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着不知哪儿来的折刀,对他虎视眈眈。
“跟我走,就是我,不跟我走,就是你。”
折刀冷刃迎光呲牙。
刘长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问,“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走了武器却仍旧毫无察觉。刘长生真不知道该感叹军刺能耐高,还是自己退步显着。
“我这里有家伙,装备上走就是了。”军刺把刀扔还。
刘长生接住,嘴里还在抱怨,“为什么危险的事要带上我,大家都是一条命,人人平等。”
“再多嘴,割掉你的舌头。”军刺转身,从卧室的枕头下拿出刀枪弹夹。在这里小心不是坏事。刚到这儿的时候,军刺就在厨房阳台浴室马桶旁,通通安置了防身器械。再不济还有防狼喷雾。
刘长生在不远处,眸光闪烁,意味不明。
军刺走向卧室的时候,他刚好在犹豫。
那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他的手里有刀有枪。而军刺的后背暴露无疑。他只需要上膛扣下扳机,或者往前捅一刀,郑阿常交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保不准今晚他就能启程,偷越边境返回A国。
但他终究没有动手。当然不是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军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兄弟好伴侣,导致他不忍下此狠手只想两人双宿双飞。
更不是因为心慈手软。
军刺现在在女巫和毒瘤面前,是有明确身份地位的特殊人物,离奇死在锡那罗亚,一定会惹人怀疑。为了给郑阿常一个交代,他们必然会查,就是郑阿常不要交代,面子工程也要做……
如果亲手杀了军刺,作为执行者,他很可能会被郑阿常灭口。
想明白这一点,刘长生一个激灵回神。
之前脑子进水怎么没想到!
按照外馆对郑阿常的配合程度,一旦郑阿常要他死,他绝对无法再得到外馆的庇护,从而被直接抛弃。
“你在想什么?”军刺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刘长生吓了一跳,拨浪鼓式摇头。
“没没没没什么……”
太危险了。
“藏好,别露出尾巴。”毒瘤吩咐在场持枪的七八暴徒。清一色黑色冲锋衣,高配备轻式武器,鹰眼猫眼凤眉眼,褐瞳灰瞳浅蓝瞳,杀机四溢。
所有人纷纷对视,点头之后自动隐没到角落里,目之所及皆不见。
“我心里没底。”军刺把车停在别墅前,耳边手机没放下。给郑阿常的热线咨询当然也没挂断。
“我也没底。”刘长生在副驾驶座补了一句。
然后两人迷之沉默。
郑阿常深呼吸,捏眉头,深呼吸,捏眉头,动作反复持续了三四遍。
“联系过女巫吗?”她问。
军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汗涔涔。不详如影随形。
“联系过,她关机了。”
他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巫商量对策。可该死的传说中二十四小时为他开放的手机这个时候关机了。
军刺的心沉得更沉。
“小心防备,她可能有危险。”
“……”军刺以沉默表达怀疑。
“好吧。”郑阿常丧气,“我就猜一猜,她也有可能放弃她老爹的命,转跟毒瘤合作预备反杀我们。毕竟都是混黑的谁不心狠手辣?”
“是反杀我。”军刺纠正,“你远在A国。”
“……哦。”
“反正……反正,”她说话有几分含糊,“必要的话,你可以假装叛变一下,保住命要紧。”
军刺和刘长生一前一后,踏进毒瘤的鸿门宴根据地,根据地锦天绣地丹楹刻桷,华美得令人咋舌。
毒瘤坐在楼梯台阶上点燃雪茄,左脚踏着一颗冰球,球内依稀可以辨认出人类鲜血模糊却死不瞑目的头颅。
军刺端站在距离门口几米远的地方,面上不动声色。
他一进门就悄悄打探了四周。暖黄的灯光熏染了白炽灯的傲然姿态,从桌前到墙角静寂无人。
军刺识相地站在生命安全线边缘,保证自己有机会完成“拔腿就跑”这个动作。
“我没让你带人来。”毒瘤发话。
军刺一僵,向后瞥了一眼刘长生,刘长生顾自低头当鸵鸟。
这个怂包。军刺撇嘴,“总代理说一个人不方便,又指派他来帮我。”
“哦。”毒瘤闷声闷气,将冰球在左右脚倒换。因为军刺磨蹭的时间太长,导致冰球有意温度无情,外层已经开始融化。
带着腥味褐色液体淌进地毯,恶臭以毒瘤为中心弥漫。毒瘤却恍若未觉,向军刺招了招手,“你过来。”
军刺和刘长生同时迈步。
“就你!”毒瘤哑着嗓子,仿佛正咬着人的喉咙,“后面那个滚出去!”
军刺站在原地。
刘长生灰头土脸。
“没有他的陪伴我无法呼吸。”局面僵持,军刺口出惊人。
……
您……知不知道在哔哔啥?您脑门儿磕墙上了?您还是不是之前那个为了逼供搞强暴的军刺?刘长生心里吐槽刷屏。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相知相爱。”只见军刺笃定淡然,风云不动。老天知道他说这话时心里有多恶心。
“那这……这……”
毒瘤始料未及,面对相爱的两人接不上茬。
俩人老老实实往前走。刘长生在后面抽了抽鼻子,很不适应这股难闻的死尸气味。心道这些暴发户真没品格。
刘长生躲在军刺身后低着头走路,欣赏着花纹繁复的地毯。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直了。
地毯中央的绒毛明显比周围杂乱低矮,某片白色地带躺着一点灰黑的细末,有的结块反光。如果不是刘长生受过训练视力极好,他绝对会忽略。
十个左右的人曾站在这里,身体健壮,训练有素。
可能有武器。可能在室内埋放炸弹。因为是毒瘤的寓所,他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处所安全。所以不太可能有外人潜伏。
很大概率是毒瘤自己埋伏人手。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必须顾及到自己逃不出去的情况,炸弹波及范围大,因此排除。
那就是玩儿刀枪了。
刀枪这玩意儿……也不好办呐!刘长生暗暗叫苦不迭。
毒瘤这时踢走冰球,站起来走到军刺面前。冰球滚下楼梯,终于跌碎了最后的冰层,露出内里惨烈面目。
“我问你,你老实说。”
军刺面对毒瘤的杀气腾腾,处变不惊,就是给面子地点了个头。
“女巫究竟跟你说过什么?”
这是……吃醋?
军刺有点儿愕然。看不透这位身带杀伐之气的硬汉究竟什么路数。犹豫了一番,实诚回答,“你想听什么?”
“我弄死你信不信!”毒瘤猝然出手掐住军刺的脖子。手上崩现几条青筋,但留有余地。
一边刘长生懵了。心道完了个蛋军刺殉职他岂能一人独活,毒瘤必会寻个由头赐一丈红还假惺惺追念他为爱痴狂感天动地。
所以他当机立断上去扒着毒瘤的手苦苦哀求。
“你放过他吧,你冷静。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求求你了。”
刘长生已经顺利带入角色。
毒瘤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放开了手,末了还拍拍自己被触摸的部分,仿佛拭去灰尘。
锡那罗亚。军刺进入别墅之后。
一辆低调的阿斯顿马丁匍匐在停车场角落,车内黑衣人司机带着墨镜叼着雪茄,长了一张黑衣组织琴酒式的脸。
车后座老人拄着拐杖,呼吸像老旧的风箱,一进一出,带起咳咳啦啦血痰淤积的吟咏。
“掐了烟,我一把老骨头了,闻到犯馋。”老人清清嗓子嗅嗅鼻子,抱怨。
司机乖乖听话。
“那么接下来您……”
“当然是找我女儿。”老人挺直脊梁,突然之间骄傲,“这段时间多亏我女儿支撑,否则整个锡那罗亚都要被他吞到肚子里。”
“是是是。”司机赶忙谄媚逢迎。
老人又骤然低落,“可惜她受了大委屈啊!那个畜生怎么舍得下手打她还把她关起来?”
“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用力!给他欺负了!”老人话到愤激之处,枯衰老手攥着拐杖砸车前座。
司机现在是如坐针毡,脊梁后的车背受到重击,心理上比他自己脊椎断了还疼。
“你冷静。我放你回来不是让你一家团圆的你个老瘪三。”郑阿常冷漠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老人对声音的出现波澜不惊,反而被内容气到吹胡子瞪眼,“怎么回事你个小毛孩儿?你不是很讲究尊敬长辈的吗?”
“别耽误时间,我放你回来是让你挽大厦于将倾,你别耽误到楼倒了房塌了人都死光了再出场,最后连个鼓掌的人都没有。”
“你最怎么还是这么毒?”老人心血上涌,浊目圆瞪,“我喝过的血比你吃的饭都多,我用得着你叮嘱?”
“还有——我是你请回来的!”
“行行行算我请的!”郑阿常懒得跟他废话,心里记挂着军刺刘长生的事儿,只想利用老头儿赶紧给她摆平了。
“您老赶紧干活儿吧。哎还有——”
“跟你闺女怎么解释?”
郑阿常又记起这一茬,赶紧再确认一遍。
“哼!”老人哼哼,“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我就说之前生病了,你把我接过去治好了又送我回来。交换条件是我们配合你的计划,为以防万一你还给我按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心脏起搏器,时效半年,想换只能找你。背得没错吧?”
老人对自己的记忆力深感骄傲,完全忘记之前是谁背了一个星期没背下来。
“没错!很好!优秀!”郑阿常觍着脸闭着眼昧着良心猛夸,就差竖个跨国的大拇指。
“嗯。”老人满意,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下车!”
车门应言而开
两人在车上说的话,弥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发生过。
老人不复车厢内时老顽童的模样,此刻沉静如水,裹在灰色西装里的身体积蓄了重重阴影,层层叠叠,锁着心机与算计。
郑阿常示意程序员同志关掉界面。
她一直不放心这位老领袖。一个掌握锡那罗亚权柄多年的人,能有多大的可能像刚才那样跟后辈贫嘴?
两个人叨逼叨这么长时间,就一个原因——装。你装信任我装亲切,都装不在乎。谁先心急,谁就输了。
本来她没准备这么快放虎归山,但毒瘤太不顶用,磨磨蹭蹭,她只好放这位老头回去当个催化剂。
而且……这老头本来就没离锡那罗亚多远。
女巫以为郑阿常那她老爸搞到A国去了,那只是她以为。
郑阿常现在手忙脚乱如麻,没有功夫在A国多招待一位客人。当然是出个主意藏起来,然后散布谣言迷惑众人这种老套法子最好用。
老头儿就藏在锡那罗亚州近邻。
具体情况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郑阿常进入A国,小绵狼身死以后。
她联系了锡那罗亚的老王爷,女巫的父亲,说明了双方利弊,充分暗示毒瘤对其地位的潜在威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逼他出手也好找个由头解放令嫒,说真的我看那小子不咋地,一朵鲜花您可不能真插上了。我这儿还有个小年轻器宇轩昂您见了保准满意。过一段时间给送过去辅助工作怎么样?叫军刺,质量有保障!”
一狼一狈朋比为奸。两人疯狂商讨一拍即合。
最后确定作战计划——老头假装被郑阿常劫走,逼女巫为郑阿常做事,让军刺去趟个浑水,再加几位作料搅一搅拌一拌,透个风声走个消息什么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