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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茫茫的水泊好似一块平铺着的黑幕,凭借着微弱的星光,一叶小舟在起伏的水波里前行。
    “小二一人敢深夜行船,想必对着水泊很是熟悉吧。”那汉子靠在船首问到。
    “俺家三代都在这水泊里讨生活,客官说熟是不熟。”
    “恁地,这水泊里的梁山,小二也是清楚的吧?”
    “那是自然,那山上俺时常也上去找些草药,打些野味。若论熟悉,这方圆四、五十里,俺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
    “既如此,近些日子,这梁山可有甚么动静。”那汉子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在黑夜里瞬间发亮。
    “也是有的,听说是甚么鸟的财主在上头建啥庄园,前些日,来了好些人。只是苦了我等打鱼人,再也不能靠近那水面,平白少了收成。”
    “这来人竟恁地霸道。”
    “谁说不是。”
    ……
    就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梁山便似那远古巨兽在夜幕下渐渐显露出峥嵘的面目。
    “客官到了。”在距离岸边约三、五百米的地方,渔船停了下来。
    “到了!不是还没靠岸吗?”那汉子似是刚从梁山的震慑中回过神来。
    “方才小的已禀过客官,自从来了外人之后,生人便不许靠近。”
    “俺再与你五两银子,且送俺到岸上去。”
    “便是再与俺五两金子,也是不去,有银子须得有命花才好。”那小二却不松口。
    望着近在咫尺的梁山,那汉子心有不甘,奈何又不识水性。一时怒上心头,立时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把牛耳尖刀,脚尖一点腾身往船尾欺过来,口里威胁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客官休得莽撞。”那小二一边囔着,一边摇摆着木船,待那汉子靠近,全然不顾夜深水冷,一头便扎了进去。
    那汉子一人留在团团打转的小船上,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暗暗叫苦。正茫然无措之际,却见小船突地一倾,他立足不稳随之倒过去,但见此时水下探出一支手来擒住其衣领,只听一声“下去”,那汉子便似秤砣一般“咕咚”一声落入那刺骨的湖水里。
    只一会,那个叫小二的船夫翻身上船来,顺手又把那死尸一般的汉子拉上船来,随手操起船桨只片刻便靠上金沙滩。
    “小二哥,恁地利索。”其时岸上早有人接着,却是阮小五,这小二原来是阮小二。
    “一只旱鸭子,有甚麻烦。赶紧着人照看好,小官人要的是活人。”
    “早已安排稳妥,你且换身衣服,小官人还在山上听信呢。”阮小五接过那汉子交于边上的人,一边递上一壶热酒。
    古浩天几人也是夜里十来点才赶到梁山,这一计策在李家道口便与朱富议定。他一行人出门之后,那汉子若是跟踪而去,朱富便趁机派人上山报信。选择阮小二是因为他比小五看着憨厚一点,不会吓着人。原本把那汉子引到山上也无不可,但古浩天担心万一不慎让他给溜了,到时在梁山莽莽林海找一个人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正好午夜时分,阮小二和阮小五两兄弟并肩走了进来。
    “二哥可得手了。”阮小七在一边抢先问道。
    “已然稳妥。”阮小二回道。
    古浩天道了声辛苦,便请两人坐下。听得阮小二汇报那汉子持刀欺来轻功了的时,又连想到那人一路跟踪藏匿的甚好,心头便渐渐浮上一位人物来。只是其时已是夜深,想着且待明日再说,于是几人草草填了下肚子,便各自歇了。
    却说那汉子于凌晨时分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被绑在一处床上动弹不得,不由心里叫一声“苦也”,想不到自己终日打雁这次却被雁琢了眼。回想昨日在那酒店,本已生疑,可后来还是着了道,奈何世上没后悔药可买,只得听天由命。
    好容易捱到天亮,只听得门外虽有响动,却无人过问。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听得开门的响声,外头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昨日撑船的小二。
    “客官昨晚歇的可好?”那小二调笑道。
    “你我并无冤仇,何故设计于我。”
    “客官恁不地道,不是你自家说要看看这梁山吗,如今且带你过去。”那小二唤过二人架起那汉子就出门而去。
    出得门时,只见日已高悬,眼前是一片金沙滩,不一会便进入一条上山通道,两边山势嵯峨,林深岭险,又上行约半时辰,只见一雄关当道,穿行而过,竟是一片大平地,一路走着,但见屋宇整洁,行人规矩。那汉子暗暗吃惊,心里想竟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又行走一会,便到了一处连片的屋子前面,只见一个壮实的汉子候在门口,却是昨日见过的。
    “小二哥来的正好,小官人在里头候着呢。”
    “便烦卞祥兄弟前头带路。”
    两人打过招呼,便一齐往里头走去。那汉子跟着进到大堂,却见上头坐着两人,年轻的便是昨日称作表弟的英俊小官人,另一个是三、四十岁书生模样的人。
    “贵客临门,如何这般慢待。”小官人见那汉子绑着双手,连忙起身过来亲手解了,请其坐下。
    那汉子本想着免不了要受一顾皮肉之苦,不想却是这等待遇,立时又想起一路所听的传闻,不禁又朝眼前的小官人多看两眼。
    “好汉子连日打探梁山消息,如今便在这梁山上,有话不妨直说。”正好那小官人开口问话。
    “不知小官人可就是古家庄玉面孟尝古小官人?”那汉子答非所问。
    “在下正是古家庄的古浩天,却不知玉面孟尝是何人。”
    “小人时迁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官人,万望见谅。”那汉子闻言起身上前纳头便拜。
    时迁,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古浩天也不点破,忙着上前把他扶起
    “原来是时迁兄弟,不过是一场误会,何来冲撞,只是玉面孟尝从何说起。”
    且说自年前救济流民之后,古家庄的小官人侠肝义胆、乐施好善之名传播愈广,江湖上有好事者便给取了个玉面孟尝的绰号,倒也恰如其人,一时竟传播开来。而古浩天过年之后一直呆在梁山,并不知其事,倒是时迁一路行来时常听说,记在了心里,当场便作了解说。
    “竟然还有这等子事情。”古浩天想着自己刚十二岁,在江湖上就有了绰号,不禁苦笑。
    “子浩英俊不凡当得上玉面两字,侠义好善却似那孟尝,这绰号起的倒也不错。”闻焕章在一边打趣道。
    堂上诸人也是一齐叫好。
    “各位见笑了。”古浩天也是无奈。转头看向那时迁想了解其上山的原由,却见他有些萎靡,方想起他昨夜受了一番苦楚,至今也是水米未进,看看时已近午,便吩咐摆上酒席与时迁兄弟接风。
    时迁虽然自认是个侠盗,但在江湖人眼里只是下三滥的小偷,何时又被人这般正眼看待过,更何况是名闻江湖的玉面孟尝古小官人。心里十分感激,酒席上几次张口欲把此行事情讲了,却都被小官人阻止了,只说今儿高兴只管喝酒,无论其他。而时迁骨子里也是率性之人,干脆抛开顾虑与众人畅饮起来,一场酒下来,只喝的酩酊大醉。
    也不知何时,时迁方醒了过来,只见床前一灯如豆,窗外夜色似墨。他躺在床上虽然头痛欲裂,心头却是畅快无比。不禁想,若是能与小官人这等人物做兄弟,方是不枉为人一世。回想近一个月来的经历,虽说是接了那人的交易,但一路追来何尝又不是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小官人呢。夜探古家庄、李家道追踪那个假表弟、执意上梁山,其实潜意识里都是为了接近这个古小官人。他也是个心思慎密之人,梁山四面环水上易下难,其执意上山赌得也是古小官人在山上,赌得也是古小官人的人品,所以才有当面见到时纳头便拜的激动。
    得把那事尽快禀报于小官人才是,时迁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再也无法睡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现曙色,时迁便起身推门出起。却看到大广场上早有数百人在整齐的跑步,他既是新奇又是震撼,就在边上呆呆的看着。
    “时迁兄弟,咋起得这般早。”
    时迁回过神来,只见跟前突然停下了一个人,定神看去却是古小官人。
    “小官人咋也在这跑步。”
    “这不是练练身子吗?怎么,一起跑两圈如何?”说着古浩天也不待时迁回话,做了个手势就跑了出去。时迁一身轻功,跑步自然不怕,抬腿就跟了上去。可是两、三圈下来却见小官人未现疲态,自己反而有些气短,想想小官人早先已经跑了不知多久,心里更是叹服。
    “在下这次上山,身上却带有一些干系,须得尽早告于小官人得知,好早做定夺。”他紧追几步与古浩天跑了个并排,开口说道。
    “甚好,只待早饭之后,叫上闻先生,我们一起细说。”古浩天一边跑一边应着。
    时迁听着心头好似放下了一块石头,脚步顿时也轻快了几分,便再无杂念,一心一意跟着古小官人跑进那浩浩的队伍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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