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宫女一直低着头,时不时还伸手去遮挡着脸,她有问题,乔泠之在心里下了定论。
锦心似乎是要赶回礼仁殿去通知帝后,带着小宫女就离开了含云殿,想也不想,乔泠之跟了上去。
为了不引起她们的注意,乔泠之一直与锦心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才走到一个岔路口,锦心就与那小宫女分开了。
她权衡之际,决定继续跟着那个小宫女走,她没注意到,这路是越走越偏僻,几乎见不到除他们二人外的身影。
锦心应当是回礼仁殿去了,那这个小宫女呢?她心底已经大概有了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
乔泠之这才注意起周围的情况,这边像是荒废已久,有一处满是灰尘的宫殿,和一个水枯竭的小塘,就在那个塘边,小宫女停下了脚步,还望四处看了看,乔泠之忙躲在假山之后,动也不敢动。
接着,从一边的废殿中,越出来一个人,穿着黑衣还蒙着面,显然,他与小宫女是一伙的。
黑衣男子走近后,就将蒙面布取了下来,这已经是乔泠之能接近得最近的距离,勉强能听得清楚她们说话。
她听见那个小宫女惊喜地唤了一声,“任安。”
任安?是姬放派来的?小宫女的声音她也极为耳熟,即便是一年不曾听过,可她也知道,那就是舒云的声音。
越来越接近事情真相,乔泠之心也跳得越厉害,眼眶已经氤氲了水雾,舒云还活着,她被襄元帝拐回了陈国,而且姬放也知道了,方才含云殿走水,少不了是他的手笔,他还派了任安来接应舒云,要将她带走。
至于锦心,能猜测的是,鹤山公主也有意帮助舒云逃走,也许是她配合姬放的计划,也许是姬放配合她的计划,能送走一个独占襄元帝宠爱的人,鹤山公主自然乐意极了。
乔泠之很想上去问问舒云,这段时日她过得怎么样,她很愧疚,这么长时间才找到她,并且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她只能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能叫任安发现她,只要舒云能够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任安办事一向牢靠,而她要赶紧离开这里,趁乱混回到礼仁殿去。
想着,她就又悄悄往来时的路退回去,冬日的黑夜,连月光都少有,她这下是真的迷路了,不仅没有回到稍微人多的路上,反而她有种越走越幽静的感觉。
她害怕地停下了脚步,时辰越晚,天气越寒冷,她脚下已经完全湿透,浑身冰冷,好在身上还披着晏尧的大氅,不然她早就冻得走不动路了。
此时此刻,她竟有种回到被赶出长宁伯府那个晚上的错觉,也是这样厚的积雪,天上还不断飘着雪,只是那时候的她穿得单薄,浑身僵冷,意识不清,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夜晚,可她遇见了个好心人,施舍了她一张白狐裘大氅,给予了她那个冬日里唯一的温暖,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即便后来徐皇后将她带回宫中,亦是发高热几天不下,好不容易降下来,又足足养了两个月才算是将身子养好。
物是人非,回想起这段她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但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一定可以走出去,谁知才迈开一步,就直接摔在了雪地里。
寒冽在此席卷了她,从手指开始,直至包裹了她整颗心,她没有力气了,连呼吸都尚觉困难,难道她就要死在陈国皇宫中了吗?
而且,她好像出现了幻觉,她的脸还贴在冰雪之上,眼前有一双脚,正踏着雪朝她而来。
“是你吗?”乔泠之手往前伸,所能触及的除了雪,还是雪,不自觉问出这句话,她已经糊涂了。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问,你到底是谁?下一瞬,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乔泠之觉得好冷,她紧紧抱着自己,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可还是好冷,忽然,她的身边出现了个火炉,她跑过去,可越发的冷了,冷得浑身都在疼,她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打起滚来。
“阿泠,阿泠”
有人在耳边唤她,乔泠之想去看是谁在叫她,可周围除了火炉的光亮是一片漆黑。
“阿泠”有人持续地叫着她,语带担忧。
这道声音支撑着她,她忍着疼痛爬起来去寻找这个人,终于,她发现了一点光亮,接着,这点点光亮越来越大,而她也看到了唤她的人。
当她看见姬放的时候,姬放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与担忧,但下一瞬,他猩红的双眼里就充盈着欣喜,他唤道,“阿泠。”
为什么会是他?这里哪里?
她感受到额角有泪滑落,是她方才在梦中哭泣残留下的。
见她没有任何动静,姬放又有些慌了,他连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哭,我在这里呢,阿泠,我在呢。”
他说话都在打颤,这是从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可眼前的就是他。
不知怎么的,乔泠之的泪越流越急,姬放一只手握上乔泠之冰凉的手,他的手也在颤着,一只手去替乔泠之擦拭泪,他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从前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好,你莫要哭,也莫要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