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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海边气温很低。
    内侍们搭起帐篷,升起了暖炉,把朱寿安置在温暖防风的帐篷中。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朱寿,不是害怕责罚,而是由衷的感恩。
    陛下懂他们。正因为陛下‘懂’他们,知道他们的苦,知道他们的所求,才会有戴义、萧敬、王岳、谷大用、陈宽等人先后心甘情愿地辅佐。
    不是只有士,才会为知己者死!
    今夜注定无人安眠。
    大家围在烧烤的火炉前,除了少部分人窃窃私语,大多数人陷入沉思。
    “你们的皇帝陛下,将会成为伟大的皇。”思考了大半夜、追着汪洋询问前因后果的科林神父,突然有感而发。大明皇帝陛下愤怒的事,又何尝不是教廷头疼的难题。
    众人默。
    这还要你说!
    “朕的脖子!”朱寿的吼声打破清晨的安静,“王岳,给朕滚进来!”
    半晌后,一位青布衫裤、头发用阔边网巾兜着少年从帐篷里走出。少年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脚底镶边的云头履精致布鞋,喊道,“谷大用,拿素履草鞋!山东贫民居多,哪里穿的起云头履。”
    “陛下的身体金贵,怎可穿素履!”谷大用建议,“要不换双皮靴?”
    朱寿笑骂:“你以为朕不懂民生?一双皮靴5钱银币,是贩夫走卒穿的起的?”
    换了鞋他还是不满,在衣服上剪了几个洞,让人缝补一番。这样的打扮才像底层的老百姓。
    汪鋐见朱寿的打扮,担忧地寻来。“陛下,山东前不久闹出反贼,又是白莲教活跃的地方。微服私访恐不妥。”
    “哈哈哈,所以朕装扮成底层贫苦百姓,说不得碰到白莲教收信徒,还能混进去瞧个清楚明白。”朱寿大笑。
    王岳耷拉着头出来,听闻这话,脸上更发愁了。他打晕了陛下,做好了被陛下揍一顿的准备。可陛下宅心仁厚,从不打骂身边伺候的人。传唤他,是命令他和东厂的人不要跟着。陛下想体验底层百姓的生活。
    若在京师也就罢了,京师大街小巷布满暗探。可在山东,东厂没万的把握。
    “朕昨日未按时到达威海卫,山东布政使司、沿海卫所今日必然寻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汪阁老,你替朕招待客人,带他们在登州府好好逛逛。”朱寿微服私访的劲头十足。
    汪鋐拱手领命:“臣遵旨。”
    朱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王守仁、刘鈗等随行官员,见大家都没提出反对。
    “今个儿怎么了?诸位爱卿都很好说话嘛。”朱寿奇道。
    “……”
    陛下,您心中就没点数?!
    王守仁尽量减少存在感。听到皇帝亲口说:要把心学推上风口浪尖。他心里好慌,趁着陛下微服私访,他要好好想想。
    换装的朱寿只带了假扮武官的谷大用,两人登上留守士兵停泊的小船,悄悄登陆登州府。
    半天后,汪鋐带着客人上船,到登州大张旗鼓地上岸。
    长岛靠近登州府。朱寿和谷大用走了一里半的路,便看到登州府的北门镇海门。见过后世的高楼林立、京师殿宇的巍峨雄伟、北方草原的广阔、大海的一望无垠,镇海门高耸的城门无法令朱寿起什么波澜。
    登州府三面环水,以后世的眼光看来,地理位置想当优越。不过在大明海禁的严厉禁止下,登州失去了唐宋时的繁华。
    朱寿大步流星踏入城门。在北门排队进城的百姓并不多,城门官懒洋洋地翻查进城百姓的行礼。
    “关家大娃,俺天天进进出出的嫩还不认得啊!箩筐里是今晨打捞的海带。俺得赶着给酒醋面局送去。嫩一筐筐检查会耽误俺送货。”一位穿着褡护贴里、推着板车的汉子不满地嘀咕。
    被称为关家大娃的城门官瞪了他一眼:“这几日嫩晚送货,酒醋面局的公公们不会有意见。”
    “公公没意见,俺有意见啊!耽搁久了,海带脱水分量就不足。”汉子哼哼。
    城门官冷笑:“就嫩这斤斤计较地小气样,俺更要仔细检查。陛下来此祭拜泾王,各地戒严,防止白莲教徒混入城内。嫩若是为了点蝇头小利,替白莲教徒运武器进城,等着牢底坐穿。”
    “陛下要来!”汉子高兴地蹦起来,“俺见到了一定要给陛下磕几个响头。没有陛下搞起海洋养殖,俺家至今还吃不上饱饭。嫩好好查查,敢放一个白莲教进城,俺饶不了嫩。”
    朱寿甜在心口,大明百姓真可爱。对皇帝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吃饱穿暖。反观官员和权贵,无底线,沟壑难填。
    得知陛下要来,百姓们耐心等着检查,没有丝毫的怨言。山东接连遭受蝗灾、旱灾,是陛下送粮救活山东百姓。还放开了近海的捕捞,组织西厂的人免费出借大船打捞海货给他们填饱肚子。天灾过后,酒醋面局的公公们从京师带着大量的铜钱收购海货。带动登州府的商贸,引来大量客商。登州府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轮到朱寿了,城门官拍拍他的腰和腿,检查是否携带武器,让他在登记册上按了手印。“过。”城门官看他的眼神略带异样。
    朱寿低头瞧了瞧,剪坏的地方都补好了,衣服也很干净。
    谷大用人高马大,城门官上下打量了一番,“兄弟是当兵的?”
    谷大用点点头:“刚才辽东都司来,上官给了几天假,打算回家报个平安。”谷大用递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从五品卫镇抚司腰牌。
    “该死的妖道,这次辽东死了几万无辜的人。”城门官着重登记了谷大用的腰牌信息,放他过去了。
    进了城,朱寿愣了愣。登州府的繁华超出他的想象。大街小巷的百姓衣着体面,商人们来来往往,路边的小商贩吆喝着卖货。
    走街串巷半个时辰,叫花子都没发现半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就朱寿一人!
    一路上听到了数声“可怜的娃”。
    朱寿神情不自然。
    他想岔了?
    会不会是雍泰听闻他来,强令百姓们穿上最得体的衣服上街?好像清朝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沿途官员会干这种事。
    谷大用不紧不慢地吊在身后。余光见到有人接近朱寿,马上快步靠近。
    “小兄弟哪的人?”中年人和气地上前问。
    朱寿傻傻一笑:“从辽东来,想找个养活自个儿的生计。”
    “我是中人,城东的潘举人想找一养子。小兄弟很符合潘举人的要求。”
    “好啊。”朱寿忙不迭答应。
    谷大用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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