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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上裹着素白色的纱布,口中咀嚼着可口的饭菜,手里还握着装满了美味饮品的玻璃瓶子,雅可勒梅尔现在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出海近两年,绕着地球走了大半圈,该有的的奇遇早都经过了,不想就要在到达目的地前的今日有了这一番不知是xing yun还是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家身上。
    史布兰坐在雅可对面,一边喝着从基地带来的可乐,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这位。他在欧洲待得久了,但对于本时代的认识还很有限,是以当初见雅可时,便以为是惯于在此地行走的西班牙人或是葡萄牙人,可惜史布兰并不会葡萄牙语,故而用西语问过一回见雅可并无反应后便改用了法语,十七世纪的欧洲,法语本就强势,若此人真是从欧洲来,当能听得大概。见雅可有所反应,史布兰突又省悟到,恐怕常在这片海域的还有荷兰人,于是又改用德语。所谓荷兰语者,实是低地德语,乃是德语方言之一种,史布兰留学欧洲时久在西普鲁士各处游历,说几句德语方言自不在话下,不想这男子果然听得懂。
    “若说起大洋上诸国,当以朋友岛上的土著最为可恨,不知道当初是谁给取的名字。”肯特吉约姆喝着可乐,说这话时尤在咬牙切齿,他是此次出海两艘商船中其中一艘的恩德拉赫特号船长舒腾吉约姆的弟弟,关于船队在朋友群岛被当地土著洗劫一事至今还耿耿于怀,尤其是成桶的朗姆酒,自过了合恩角后食物便陆续过期霉变,全靠酒水调剂心情,却被土人们给抢了个干净。
    所谓朋友群岛便是此时荷兰人对汤加群岛的称呼,照之前雅可所说,此次船队是为探寻新商路而来,自前年六月离开阿姆斯特丹,从南美洲最南端进了大洋,便一路向西寻找香料群岛,到达汤加后,先是北上发现了霍恩群岛,与当地土著战了一场,大获全胜,在当地休整一周后才再次西进。按照史布兰所听,此两艘荷兰商船当是沿着新几内亚北岸一路西上,现在船上装着的正是在当地搜罗的香料。
    “久闻贵国人喜于行商,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本以为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都走的是好望角一路东来,却不想你们确实绕着地球走了一圈。”
    雅可听了史布兰说话暗自纳罕,都言东方之人蒙昧野蛮,却不想在这蛮荒之地遇到了这么一群人,明明都是亚洲人的相貌,却能用家乡的语言与之交流,须知低地德语所分甚多,若按中国说法,十里不同音的情况也是多有,现在又说起环球航行和东印度公司,就更是让人吃惊,但雅可也必须纠正来人的错误,故而答道:“先生,我等并非东印度公司的船员,而是澳大利亚公司,家父最忌商人垄断,是以与东印度公司交恶,七年前,乃组建了公司,我等出海也是为了开辟商路。”
    史布兰恍然大悟,原来却是搞错了对象,历史上荷兰人的贸易公司可不止一家,虽然西印度公司此时尚未成立,但澳大利亚公司却是早几年便组建了。其实早先已有多艘欧洲船只到过澳洲北岸,但并未发现澳洲,只当做新几内亚而已。只是二世纪以来,欧洲人便有南方大陆的猜想,名之曰澳大利亚(注:澳大利亚(australia)一词,原意为“南方的大陆”,由拉丁文terraaustralis(南方的土地)变化而来。),故而为开辟海商新路,以此为名,也是正理。再回想一番,这也是见之正史,梅凯西特别传授过的,只是如今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日中天,倒是一叶障目了。
    李晓关切的问道:“如今雅可先生伤势已无大碍,当有何打算?”
    “自当先寻伙伴们登岸,补给食水,才好计较,终是还要走一趟爪哇。”
    爪哇岛上,目今荷兰东印度公司正与万丹国多方冲突中,按照时间推算,巴达维亚城的建设也即是在今年开始,建成之后,便是荷兰在南洋的中枢,虽然雅可一行与东印度公司还有冲突,但毕竟都是一国,要经印度洋归国,总要在自家港口补给妥当才好行事。只是一路行来,前者过苏禄海多有海盗,且西班牙的武装商船在香料群岛多有巡逻,是以此番澳大利亚公司的两艘商船不及补给,都是急切间通过,到了此间,船只也是残破不堪了。故而前日,雅可才留了好友舒腾坐镇,自己带了亲信先行登陆寻找补给,舒腾为表心迹也让亲弟弟肯特跟随雅可同行,只是昨日午后被巴瑶部伏击,音信便断了。
    原来早雅可等人四日,李晓一行便有通事引着在此处登岸考察一应地理,支那峇鲁山有大明皇帝所赐的御碑,对于这种‘自古以来’的所在,穿越集团自是非常用心。因着通事有一小妾正是巴瑶女子,故而与此地土人相善,平日也多有交易往来。由他一路通传,倒也没费什么气力,偏生东路小队撞了大运,族长的女儿正得着急症,卧床已经旬月,正是奄奄一息。族中巫师也都看过,前些日子又曾让人重金去断手河口的中国城寻了大陆来的郎中,都未见起色,那汉人郎中只说恐怕是绞肠痧,也束手无策。
    绞肠痧也即是阑尾炎旧称,若是外科手术发明之前,明清两季,也是要死人的急症,只是在钟灵这位知厚生司事的娘子眼中,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到半刻料理停当,剩下的便只用等着病人康复了。看着不到半日,女儿便已大好,烧也退了,族长及一众族人对东路小队更是奉若神明,杀鸡宰猪不在话下。
    那日登岸之前,分队只把船只隐于岸边一处所在,留了熊太白在船上职守,由通事领着其他四人登岸。原本钟灵的哥哥钟翼便是工程出身,后世工地上的实战机会比之正经部队退役的熊太白更多,加之自动wu qi在手,子弹管够,又是护着自家亲妹,当不必担心太过,况史布兰也是个会玩枪的。
    前日见两艘形制奇特的商船过了河口便在僻静处隔了数里下锚,又下来一艘小艇登陆,便用手台告知了李晓,否则偌大的海岸,一日之间,巴瑶部当还不至发觉。只是如今分队在巴瑶部威信已彰,开口要几个活口,族长如何不肯去?赶紧便吩咐了下去,连着下面族人也都不敢怠慢,生怕做得不好,惹恼了神使,降下灾异。
    见这边既然有人翻译,李晓也不吝过来多说两句,听了雅可的回话呵呵笑道:“我等在渤泥有一处商站,就在婆罗乃城,距此不过一日水程,贵公司不妨再到我处补给,我与你一封书信,自会有人与你安排妥当。”
    雅可道:“我们原本并无交集,阁下不知有何所求,还请名言。”
    “却是想多了,只是念你们万里行来不易,故而略尽绵薄之力,阁下何以谓我等有所求?”
    “不敢,只是还在阿姆斯特丹时,常听父亲教诲,言我等商人,付出总要回报,相比归国也是如此道理。”
    雅可之父伊萨克勒梅尔乃是阿姆斯特丹城中一等一的豪商,也是澳大利亚公司的创始人,十七世纪的荷兰人堪称最有商业头脑的商人,故而以己之思而度人也是常情。
    李晓听言又是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也并非全无所求,我等实乃中国遗民,三百年前因避蒙古而南渡,见一大岛,水草丰茂,故而繁衍至今,如今国人思虑故国,举国而还,在这南洋之地,还要经营一番,只是久闻贵国东印度公司跋扈,一应商贸都要垄断,我等不愿与之结交,若贵公司原与我国合作,自是再好不过。”
    雅可对中国不甚了解,但依稀记得在过往的游记中有所谓被鞑靼人灭亡的中原王朝,这些人就是那王朝的遗民?若正如所说,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这对喜欢寻访失落文明的欧洲人倒颇有兴趣,但转念又想,说起贸易,此地无外乎香料,而各处岛屿上,除了荷兰人就是西班牙人,荷兰船坚炮利,西班牙国势更是如日中天,这群自称宋人的异族虽然收服了几个土著,却不知有何能耐,贸然答应,自然不妥。
    便将话题引向一边,问道:“阁下所言南方大岛?”
    “正是贵公司要寻的澳洲……”
    雅可心中一凛,正起身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澳洲所在?我等此行泰半是为此而来,若阁下相告,我等定酬以重谢。”
    李晓脸色一沉,好生在脸上表演了一番,再慢慢道出:“实不相瞒,年前一场灾异,神洲已然陆沉,是以我等回国,也有无奈。”
    那雅可听了也是黯然神伤,对于李晓所言,倒是没有太多怀疑,只是出海两年,忽闻南方大陆的消息,却是个噩耗,一时不好接受。见雅可并不再接贸易的话头,李晓也不着急,人之常情罢了,钓鱼哪有不放鱼饵的道理。淡淡一笑,道:“阁下休要气馁,南洋诸国久不服王化,泰西诸国又惯于恃强凌弱,此番我部回返,也是早有预备,至于这货物贸易,并非只土产一物,不知此物若是运回阿姆斯特丹,能值多少。”
    见了李晓从怀中递来的东西,方才雅可黯然的神色突然容光焕发起来,李晓递上的自然是当下穿越集团的拳头产品——水银镜。
    纤毫毕现的镜子映出的是自己因为常年漂泊没有打理的尊荣,但雅可并没有丝毫的介意,商人的直觉能够告诉他此物的价值,至于镜子外面包着的化妆盒,虽然也精致无比,但却比镜子本身的价值相差不少。
    “这镜子是?”
    “正是我大宋的工厂所制。”
    雅可精神一振,这样的物件以往从未见过,也只听说过威尼斯的玻璃匠人能够制作类似的水银镜子,但那都是天价,十七年前法王路易四世迎娶皇后所得威尼斯所赠的银镜价值十五万法郎,足够一个贵族及他的随从往返巴黎和伦敦旅行千次了。此物若是当真运回阿姆斯特丹,再高的价钱也是有人买的,只要能够垄断经营的话。他忙不迭的叫起来,“肯特?你坐船去找你哥哥舒腾,让他们都在此处登岸,我有重要事情与你哥哥商议。”
    见雅可心中激荡,李晓却呵呵笑道:“阁下却是不必,贵公司的朋友们当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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