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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王强起得很早,出门到户外晨练。
    清晨,黄静做了早餐,便送女儿上学去了。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算算也有十来个年头了,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然后再去门面上开张。
    王强回来后,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将桌上摆放的早餐通通消灭,然后匆匆出了家门,却没有直接去公司。他想到铺面上去看看,同时了解一下同行的现状。
    王记的老铺面在老城码头旁的一条商业街里,这里有着槟榔一条街的盛誉。民国时期一直是商埠密集、流员频繁、交易繁荣的地方,解放后更名为解放路。现如今,河运萧条,老城破旧,这里冷清了不少。
    倒是槟榔店铺有增无减,从街头到街尾,大大小小分布了十几家。每天省内外赶来批发采买的客商倒是络绎不绝的,颇有些产业带的氛围。当然,门店的老板也都是静坐店中,等客临门。做得大点的,会请几个雇员,帮忙切制槟榔、打理生意。这便是业态长期以来形成的固有模式。
    王强在这条街上混了几十年,人员业态基本熟络。刚入街口,便有人打招呼:“王掌柜,来看场啊。听说开公司发财去了啊,今个儿怎么有空?”王强也不应承,挥挥手,笑而不语。
    其实他真正关心的,就那么两家,就是跟他一样,做得风生水起的龙哥和牛爷。目前三家在市面已经占了六成以上的市份,而且各自都有经营和产品上的特点,实力相当。拜会二人,交流意见,正是他此行前来最重要的目的。
    三家都在街北,依次是牛爷、王记和龙哥,中间也隔着几个铺面。老班子说靠山向水是生财的旺位,虽然有点迷信唯心,但据实看来,不无道理。
    2
    街口第一家就是牛爷,老板牛高峰,是创始人牛百里的曾孙。家里四代单传,都是守着这个铺子讨生活。牛百里原来的大名不叫百里,正因为他打响了牛爷槟榔的旗号,湘江上下游百里开外都知道,所以送他的名号。牛爷不仅是最有历史和传播最广的牌子,创立时间也最早,算是槟榔街的头牌。王强的爷爷王林生也曾师从牛百里,学习制作技艺,后来才改弦易帜、自立门户的。
    牛高峰与王强同年,小月份,小学还同过学。后来读到初中因为打架被除了名,也就没去下乡。辍学后,社会上混了两年,自觉世道艰难,便回了店里帮父亲打理生意。直到五年前,父亲去世,才正式接管了铺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当家人。不过,他算是精明,牛爷在他的捣腾下,生意做得还不错。
    牛高峰正在门面上安排伙计们切果制壳。有个建宁的客商订了批货,说是下午来取。看这架势,量还不小。其实,王强还没进店,牛高峰老早就瞅见了。他的眼力见儿在街上可是有口皆碑,街面路过的生人,他只要瞄上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客,是散客还是来批货的,更别说像王强这样的熟人了。等王强进来,他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招呼。
    “强子,今天有空来串门?”牛高峰满脸堆笑,一根大金链子吊在脖子上晃悠着,短短的寸头更加突显出额头上一块不短的刀疤,让人顿觉市侩。他早就知道王强去对河办厂了,还料想着有一天王强和他的铺面一起,会淡出槟榔街。一个总是压自己一头的竞争对手将要离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先前是决计没这么热情的。
    3
    “没事儿,转悠转悠,想找你说说话。有点忙吧?”王强故意做了个转身的动作。
    “别介,你现在是稀客,事情有伙计们做,我怎么能不待见你呢?快快,进来喝茶。”他说着,便伸手过来拽王强。王强便跟他入了里间。牛高峰泡了一杯茶,递给王强。“有啥话,只管说。”
    “你也知道,我在那边河办厂,近两月来得少。今天一来想找你了解一下市面行情,二来想与你探讨一下业态发展,且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王强也不虚言。
    “强子,你这题目可就大了。这其一我还能尽我所知地咋呼咋呼,其二可就只能听你教导了。”牛高峰其实有着自己的盘算,王强如此一问,自是谨慎。
    “那你就谈谈你所知道的市面行情看?”王强也不咄咄相逼。
    “别的行市我不敢下定论,这条街上还是清楚的。小家不消说,就你、我、龙哥三家,去年占了大势。你们都采的二十万斤,我少点,十五万,铺面上走动的,每天也差不多,三五百斤的。莲城这地头上,客也稳定,卖去的档口也就那些,是不?”牛高峰斜着脑袋问。
    “兄弟看得透彻,几个意思?”王强故作疑惑。
    “按我说,无非两条。一是市场趋于饱和,从这几年的行情看得出,不难。二是去年的库存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离下果怎么地还有两个月,行市能不见风涨?”牛高峰有点小得意,金链子晃得更厉害了。
    “所以你先行一步,往建宁走?”王强明知故问道。
    “哥几个抢市场没劲儿,再说谁不是一摊子熟客,口味也固定,不兴换别家。与其这样,我不如先去打个前站。”牛高峰说得倒也在理。
    “正因为如此,我才去办厂做包装啊。这事儿,你怎么看?”王强应和着。
    “强子,你是有抱负的人,我自个儿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不说工艺技术这串门都没摸到的事儿,就公司那套管理我都学不来,我还是老实赚点花销靠得住。再说,你家王记树大根深,你也承业十年了吧,积蓄丰厚,不像我啊,当了裤子也凑不出几两银子,赔不起啊。”
    王强知道,他说的实话不假,但话里话外流露出很不看好的意思。道理很简单,王强也没读什么书,也没管理经验,比他好不到哪去,至少目前是这样。
    王强心里却很高兴,泯了一口茶,笑道:“你这可是含沙射影地笑话我啊,你我兄弟可是知根知底的。照你一说,我做的竟然是赔本买卖,说不定还要当裤子呢。”
    牛高峰自觉口快失言,连忙搪塞道:“强子,我这水平也就只能是糟践自己了,绝没有轻看你的意思。”
    “我怎么会计较,几十年交情了。再说,这事儿是我自己张罗的,赔了也怨不得别人。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今年采果,我们可以一起上。你跟自力也熟,商量个办法,应该能压压价,几个大供应商也会优先让你们采选的。”王强连忙说道。
    牛高峰跟王自力确实熟,近年几乎每每一起下海北,有几次还同机同酒店。采购工作之余,常常像朋友一样一起去吃吃喝喝。毕竟身在异乡,同乡就是一种莫名的心理安全和慰藉。
    但两人玩的很不一样,可能还是接受教育程度不同的缘故吧。牛高峰喜欢去场子里k歌桑拿,偶尔也找找小妹。
    王自力却喜欢游玩摄影,尤其是海北省的各个槟榔种植大县,那里的山川溪泽他四处游历,观光的同时也更加了解槟榔种植的世情百态。这么说来,他属于有心人。
    “这个自然好,那我先谢过了。回头我找自力具体商议。”牛高峰自然接得住王强的橄榄枝,何况这样的利益不可多得,更不可不得。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强便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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