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设的那个小禁制,挥手就开,圣君若有要紧事,早该进去了,我觉得他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知道我还来问你?”
没人知道凤玄来找流光是什么目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回了九重天,直觉应该同她说一声,至于为什么“应该”,他没有深思过,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深思。
比起花团锦簇的芙荼仙府,他的仙府清冷空荡安静,用寒天黑玉铺就的宽阔厅堂里,唯一声音是他的脚步。
他喜欢安静,闭关前驱走聒噪的瑞卿,让它自去玩耍,为的就是不被打扰,沉心破境。
凤玄进入静室,起势结了个极为繁复的禁制打在门上。其实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天帝对他这次的闭关寄予厚望,勒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他仙府百丈之内,更指派了四位真仙,两位上仙为他护法。不管是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只要不出关,他们就会一直守着。
可以成功么?凤玄没有把握,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光是平息翻涌如潮的心绪,恐怕就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盘膝上榻,凤玄闭目,抱守归元。不多会儿他调整了姿势,长呼一口气,再次气沉丹田。又过了一阵,他睁开眼睛,鼻息明显紊乱,眉头皱了起来。
盯着门上自己打下的禁制,凤玄突然觉得静室空间逼仄,仙气也不够浓郁,似乎不是个闭关的好地方。找到了这个理由,他立即下榻解开复杂禁制,走出房门。
在整个仙府里游逛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地点,于是又离开仙府,刚飞出百丈远就有一位仙君迎了上来:“圣君还未闭关?有何需要可吩咐小仙去办。”
凤玄面无表情:“本君没说过现在闭关,你们不要守在这里。”
说罢飞走了,那仙君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忙不迭去回报天帝,圣君说好要闭关突然又反口,此时不知飞去哪里了。
天帝正陪着天后在花园散步,闻言道:“去芙荼仙府了吧,前尘不断,是难以静心,随他去吧。时候到了,他自会安定。”
仙君走后,天后道:“凤玄比你我还年长十万岁,历劫也非首次,素来清风霁月洁身累行,怎的这回心境不稳了?”
天帝摇头笑道:“遇上那个祸害,谁能心稳?打不改,关不怕,本尊见她一回头痛一回,九重天里能治住她的,唯芙荼一人。”
天后叹道:“上神当真心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天帝揽住她的肩膀:“凤玄的心境,差就差在一个稳字上。芙荼不是心狠,是用心良苦才对。”
凤玄确实心境不稳,他总觉得心头坠着忧事未了。像个苍蝇似的,拍不死,赶不走,嗡嗡作响,使他难以入定。
本来只是随意飞飞,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芙荼仙府门前,短时间内来了数趟,颇有瓜田李下之嫌。凤玄想了想,没有惊动府内仙君,径直飞去了碧幽泉。这一次他未再自言自语,抹去洞口禁制,缓步走进。
洞内寒冷,怪石嶙峋,绿幽幽的泉水中泛着绿莹莹的光芒,一块手掌大小的圆润玉石躺在泉底,死物一般,对他的闯入毫无反应。
凤玄负手站在泉边看着它,轻唤一声:“流光。”
石头就是石头,没有耳朵没有嘴巴,又怎么会给出回应呢?他微微一笑,俯身道:“不修行不上进,泡了那么久还没泡够?”
洞顶滴滴答答落着水,落在泉石上发出“啪”声,落在泉面上发出“咚”声,悦耳动听。凤玄拎起袖子,探手进泉,握住那块玉石,明显感觉它颤动了一下,笑容深了些,不犹豫地将它捞了出来。
离开水面的一瞬间,玉石绿光大盛,一股蛮力震开凤玄手臂,石头冲上洞顶,落地时绿光便幻出了人形。
湿漉漉的绿色法衣包裹着窈窕身躯,流光发丝还在往下滴水,一双眼睛却已是怒火盈盈,上去猛推了凤玄一把:“干嘛扰人清梦,烦死了!”
凤玄任她下重手,身形动也不动,冲着洞口挑了挑眉:“不想被扰,为何不将禁制打厚些?”
流光怄着眼珠子瞪他:“这是我家,我的地盘,有人不请自来还怪我不打禁制?要不要脸!”
凤玄摊摊手:“是本君不对。”
他这么痛快地承认错误,流光的火有点发不下去了,但起床气仍十分上头,说话硬邦邦的:“圣君前来有何贵干?有事快说,没事请从我家出去!”
“你为何睡觉,不抓紧修行?”
“关你屁事。”
“芙荼将你交给本君管教,自然关本君的事。”
流光冷笑:“圣君管教得可真好,该管的时候不管,不该管的时候又来摆长辈嘴脸。真仙修为,修行自理,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么。现在我就要自理修行了,从此不需圣君费心,请回吧。”
“可是你并没修行,只是在睡觉。”
流光烦躁地看了一眼泉池,拔高声调:“我高兴睡觉睡觉,高兴修行修行,不要你管了,听不懂吗?以后我就是修不出个名堂,陨落了,也不要你管!”
凤玄沉默片刻:“你在生本君的气。”
“哈哈!”流光怪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你怪本君无情无义,轻易放下九世缘分,没能在你开窍之时,给予你同等的回应;因为你怪本君利用你完成最后一世情劫,求历劫圆满,而非真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