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将军笑道:“夫君,这块布料倒是与我的那件绿裙相似。”
凤玄将罗纱团进袖中,伸手抱过了孩子,也笑道:“是啊,只是相似。”
夫妇俩并肩而去,一个抱着孩子,一个仍像往常一样亲密地环住丈夫手臂,对他怀中的孩子毫无疑议。
下人两手空空站在原地,这是啥意思?入了姑爷的眼,不用送善堂了?
瑞卿:“圣君圣君,这孩子有狐臭,不能要!”
在培养了多位继承候选人,给数个旁支家族带来希望之后,佟大将军突然开祠堂,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记在自己名下,上嫡支族谱,确立继承人身份,引起轩然大波。
且不论那些佟氏旁支如何不满,候选少年们如何不甘,消息传到京中,国公府人也深感惊诧。
已经快八十岁的陈祺钰病得越发重了,吃喝不进,整日昏迷,眼见进入弥留之际,听到这件事竟然又回光一阵,抓着祺宝的手问:“谁?是谁?”
祺宝听懂了他的意思,答道:“听说是捡来的孩子,舍弃了佟家字辈,给起了大伯的名字,若君,佟若君。祖母还是放不下大伯啊。”
陈祺钰苍老消瘦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若君...不是捡来的,是她生的,是他们俩生的...”
“是捡来的,大哥,祖母年年都来京中,何时有过孕嘛。”祺宝纠正他,可是陈祺钰已经不再与他对话,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身体松懈,慢慢闭上了眼睛。
佟昭才是佟家的家主,旁支不满又能怎样呢?还要依附她生存,沾大将军府的光过好日子,谁也不敢把不满表现在明面上。不但不敢不满,还得去恭喜,送礼,假惺惺夸赞那位不知哪辈子积了大德的新晋继承人佟小爷俊俏,机灵,哭声比别人大,尿尿比别人远,有神童之相。
之前的候选少年们并未被赶走,依然受到了精心的教养。旁支长辈们暗地里鞭策自家孩子,时日长着呢,你们都争气一点,上进一点,将来把那野孩子比下去,大将军改了主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论起血缘来,咱们才是真正的佟家人。
很多人都在关注着佟小爷的成长,也在等着佟昭改主意那一天的到来,可现实令他们失望了。
佟若君三岁学文五岁习武,由他名义上的爹凌骞亲自教导,无论严寒酷暑,功课一日不落。此子不知是真的天赋异禀还是高压成材,进步堪称神速,六岁打遍书院无敌手;十岁考中秀才功名;十二岁被父母带进军中历练,寻常士兵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十四岁过乡试,取头名解元;十七岁会试再拿头名,却没有参加殿试,而是等了一年走上武举场。
结果可想而知,同年举子怨声载道,一个明明可以在文试中蟾宫折桂的人,为何非要来抢武人的饭碗?据说其人文采飞扬,经略杰出,未见时还以为他是为了想让大将军开心才来勉力一试,哪知人家骑射,对战,负重样样精通。两百斤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风,单臂举大鼎滴溜溜乱转,三招放倒一个,五招又放倒一个,是人吗?
是人,从抱到他的那天起,凤玄已经将他从里到外探查了无数遍,这个孩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仙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聪明的脑瓜子,传自凌骞血脉;异于常人的力气,则应是出自他生身母亲的天赐原力。
一个凡人孩子,没有仙根,不能修炼,生命短暂,凡间就是他最好的去处。
望着对面一到夜间就变得如同木偶一般的女子,凤玄从袖口摸出那团十几年不曾褪色的绿罗纱。可以想象,生下孩子后,她从自己的法衣上撕下一截,将他裹了起来,托陆吾送他下界,所以罗纱上沾染了陆吾的气味。
九世里,转世陪她生过几次孩子,次次都不怕忌讳陪在她身边,产子的疼痛与艰辛,他很清楚。而这一次,没有人陪,她是怎样的心情?
爱人没了,孩子也留不住,很辛苦吧。
流光也不是很辛苦,她在秘境休养了几日后就随元君娘娘返回九重天了。先去拜见天帝,上礼下敬,气氛和谐,那些曾经以为将会受到重罚的罪过,什么真身下凡,乱用法术,凌驾凡人,和犰离一起胡闹之类的,天帝提也没提,还夸了她两句至情至性,有芙荼风范。
流光:天帝是被谁夺舍了么?
当然,关于凤玄,天帝也是一个字没提,并无要给她解惑的意思。
见完天帝去摘星仙府见司命,他像被鬼催了一样,不等流光说话就迫不及待开始复命盘。每当发现流光想张嘴,他就连忙扯出一些有的没的来打断她。
流光发现他不想回答自己任何问题,也就不再问了,安安静静地再一次复完了自己的九世历劫,包括真身下凡后的一切。命晷到成亲那日戛然而止,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计在其中。
复完就该找个清净地方闭关,流光在摘星府里呆坐半日,想想自己要去哪儿。司命偷偷摸摸溜出去,又偷偷摸摸溜进来,告诉她天帝把芙荼的仙府赐给她了,以后她就是那儿的主人,里面居住的仙君想留就留,不想留赶走也行。
流光:......天帝一定是被谁夺舍了!
不过,芙荼仙府好啊,芙荼仙府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熟悉也亲切,府里还有她最爱的碧幽泉,她现在很需要碧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