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娘您就在这寺里躲清静,等到半个月后回去,就什么都了了,什么热闹都瞧不成了?”胭脂怎么瞧不出自己娘的那点口是心非?王氏捏一下女儿的鼻子,胭脂对着她做个鬼脸,母女俩亲亲热热走回院子。
舜华已经走出来迎接,瞧着胭脂母女的亲热,舜华轻叹一声,但也晓得自己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和刘姬如此亲热,真要有这样情形,只怕要到自己出阁后生了孩子,才会如此。想着舜华就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哪有亲事方才说定就想这些事的,真是不害臊。
只是这心哪是说静就能静下来的?这两日见过的柳县君是平和的,两个小姑子也是温柔的,还有只见过两面的柳家长郎,也是个爱笑的性子。想必生出来的孩儿,也会随了他们吧?舜华想的脸都开始红了,胭脂母女已经走近,瞧见舜华这样,胭脂母女相视一笑并没取笑她。
王氏并没在寺庙里待足后面的半个月,柳氏母女离开寺庙后第五天,王氏早晨起床,就觉得不舒服欲呕,甚至有头晕目眩感。王氏初还以为自己病了,但再细想一想,一张脸忍不住红了,上个月该来的就没来,那时还以为是年纪渐大,不该来了。可若从今日这样来瞧,只怕是有喜了。
想到有喜这件事,王氏就觉得心都开始乱跳,胭脂都已二十一,早该是抱着孩子做外祖母的时候,现在又有了,还真是害羞。
可若这一胎是个儿子,也算了了丈夫的心愿。就算不是儿子,是个闺女也好,胭脂小时候自己每日忙碌,并没好好照顾她,若是生的一个闺女,定要把她打扮的像小仙女一样。这样一想,王氏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汴京城,寻太医来瞧瞧,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喜了。
王氏想好就伸手去拿衣服,下床时候又觉得一阵头晕。果真是年纪大了,当初怀胭脂时候,除了开头吐了两次,就没别的动静。王氏靠在床头,想了又想,万一这真的是病不是喜?算了,还是叫进丫鬟,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就说自己不舒服,要赶回汴京城看治。
主意打定,王氏叫进丫鬟们,丫鬟们见王氏头不梳衣服没穿坐在床上倒有些奇怪,王氏素来不喜欢叫人服侍自己穿衣梳头的。不过主人吩咐,丫鬟们还是上前扶起王氏,替她梳头穿衣,等听到王氏说身子有些不舒坦,要立即回汴京时,丫鬟们才恍然大悟,出去传王氏的命令。
胭脂姊妹听得王氏身体不适,急忙过来探望。这种事,羞答答的,不好对女儿们明说,王氏只半含半露地说虽然不大舒服,但并不是什么大病,让女儿们赶紧去把东西收拾好好回汴京。
舜华听命出去,胭脂却瞧着自己的娘,王氏被胭脂瞧的脸又是一红:“瞧什么呢?”胭脂瞧一瞧四周,示意丫鬟们出去才压低声音对王氏道:“娘,您不会是有喜了吧?”
王氏这下脸更红了,推胭脂一把:“没大没小的,这话哪是你能说的?”
“我怎么不能说了?我又不是没出阁的闺女,我都嫁过两遭了,再说了,您要真有了喜,那就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胭脂说的大方,王氏再次罕见脸红:“给我滚出去,这事轮不到你操心。”
自己娘害羞了,这可是极其少见的。胭脂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听说怀孕的人脾气会变坏,那还是离的远些。胭脂又对王氏嘻嘻一笑,跑出去收拾东西。
王氏看着自己女儿背影,唇边有笑容闪现,刚才想的还是不对,要真是个闺女,像胭脂一样,也够淘气的。要是个小子呢,淘气的话,还可以把他送进军营里,是福是祸,由得他自己去挣前程。
“姊姊,母亲是什么病?”回去马车上,舜华还是忍不住问胭脂,胭脂笑的眉眼弯弯:“舜华啊,娘的病啊,只怕闺女家不好问。”
闺女家不好问?舜华想到一个可能,脸不由微微一红。胭脂见她脸红,也不说破,只是托着腮看着天上的云。娘这一回有喜,也不晓得是生个弟弟还是生个妹妹,但不管是生个什么,在孩子落地之前,叔叔婶婶那边,定然都会十分失望。
一想到这,胭脂就巴不得立即飞回家中,等消息证实,瞧瞧叔叔婶婶他们的脸色。
王氏到的侯府,胡澄早等在那里,见车一停下就迎上去:“你到底哪里不舒坦,报信的人也没说清楚,差点吓到我了。”女儿们面前,丈夫就和平常一样,王氏心里喜悦,扶着胭脂的手下了车:“太医来了没?只要诊了脉就好。”
胡澄的头点的鸡啄米似的:“一接到信,我就亲自去请的,这会儿正在厅上喝茶呢,你先回房躺下再让他过来诊脉?”
王氏摇头:“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胡澄也巴不得妻子到底什么病能立即判断出来,也随着妻子往厅上走。王氏走了两步回身看着胭脂:“你和你妹妹先回房。”
娘!胭脂拖长声音叫了一声,王氏才不理女儿撒娇,胭脂不由叹气,瞧这情形,果真怀孕妇人脾气怪。
胭脂和舜华在岔道处分开,胭脂刚往自己这边走了两步胡二婶就追了上来:“胭脂啊,听的大嫂病了,我这心悬着呢。”
胭脂站住,回身,仔仔细细瞧着胡二婶,胡二婶被胭脂的眼瞧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下意识地伸手拢一下头发,后退一步:“胭脂啊,你瞧我做什么?”
胭脂往前走了一步,胡二婶又后退一步,胭脂面上笑容没变:“二婶以为我是太医?”胡二婶急忙摇头,胭脂又问:“那二婶来问我做什么?你要真关心我娘,不是该去厅上问问太医才是?”
胡二婶一时语塞,接着胡二婶眼珠一转:“胭脂啊,二婶这不是心疼你吗?再说了,你爹宠刘氏宠的我们都看不过眼去,你又没有个亲兄弟,这要有个万一,你不是……”
胭脂呵地笑了一声:“收起你那些村妇见识。下面你是不是想说,不如干脆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免得以后,这侯府里小老婆当家,庶孽做了家主?挤的嫡出没有站处?”
胡二婶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几句,偏偏反驳不了。胭脂又是一笑,语气很淡:“我娘都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老老实实的,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如果真想作怪。还真不用我娘出手,我就能把你们收拾了。想来二婶是不信这话?”
胡二婶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一个被休了两回只能住在娘家的人,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叫板,可是这话只到了舌头边,却不敢说出口。
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偏偏这样的人还以为自己十分聪明,想着好事呢。胭脂站直身子,拍拍手,刚要再讽刺几句,就见一个婆子过来,这婆子满面笑嘻嘻:“大娘子,老爷让小的来说一声,夫人哪,不是病,是喜。”
喜?胡二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口血都差点呕出来。这么大年纪了,早该抱孙子了,还和男人在一起,真是不知羞耻。可是胡二婶那满腔的骂,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只是看着胭脂目瞪口呆。
“方才二婶还说,我又没个亲兄弟,这会儿我娘有喜了,二婶是不是该为我高兴?”胭脂已经料到王氏就是有喜,并没婆子想象中的那么欢喜,只是对胡二婶淡淡一笑。
胡二婶被这句话堵的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翻腾起来,但也晓得,不管说是还是不是,都不中胭脂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给胡二婶配个挠墙动作!
☆、第25章 反应
胭脂瞧着胡二婶的面色,又是浅浅一笑:“二婶想是欢喜疯了,此刻竟说不出话来,既然如此,我赶了路,此刻也累了,就不请二婶进屋坐了。”说着胭脂就继续往前走。
胡二婶直等到胭脂进了院子,这才回神过来,对着胭脂的背影又啐几口,神气什么,还不晓得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男的,还不晓得生不生得下来,养不养得大。
生不生得下来?胡二婶被这念头弄的心里突地一跳,刚坐上的胎,往往还没坐稳,如果这时候出点事?胡二婶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做什么。混混沌沌地往住的地方走,要仔细想想,仔细想想。这个孩子,绝不能生下来。
“吆,二嫂想也是听得消息,要去给大嫂道喜?”胡三婶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胡二婶这才深吸一口气,瞧着胡三婶含糊地道:“的确是喜事。三婶子这是从哪里来?”
“我这也是要去给大嫂道喜,二嫂,不如我们一块去?”胡三婶依旧笑吟吟的,自从住进那院里,两人各自有了打算,毕竟这回的利太大,并非原先那些蝇头小利。就算是曾为盟友的对方,此刻也不值得信任。
因此两边虽然面上还是来往的密切,但各自在心里对对方都怀有戒心。胡二婶听的胡三婶约自己前去探望王氏,想要答应却又有些担心。
“二嫂,你难道一点也不欢喜?大嫂有喜,若能一举得男,长房可就有后了。”胡三婶晓得胡二婶的软肋在哪里,当然不介意一戳再戳。这话实实在在戳了胡二婶的心窝子,长房有后,自己的儿子永远都过继不过来,还想着过什么好日子?
胡二婶的面色变化,胡三婶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冷笑,做刀子的人就安分守己地做刀子,还想要转过来做主人?实在可笑。不过现在胡二婶还有用处,于是胡 三婶把胡二婶拉过来,小声道:“我和你说一件事,只能悄悄地说,方才我正好在刘氏屋子里,听的大嫂有喜,刘氏有些不高兴呢。”
“真的?”胡二婶狐疑地问,胡三婶点头:“自然是真的,你也晓得,虽说这大郎未必能承袭爵位,可也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大哥难道不护着,不给他个前程?可现在大嫂有孕,一旦生下儿子,那可是嫡出,大郎那就要靠边站,别说什么承袭爵位,只怕连家财都没有多少。”
这样的话,难怪刘姬会不高兴,胡二婶了然一笑:“那我们?”
见胡二婶上钩,胡三婶又在胡二婶耳边说了些话,听的胡二婶连连点头,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养不下来,又能除掉刘姬。甚至还能让胡澄把大郎赶出侯府,由他自生自灭。
至于舜华,不过一个女儿家,很快就要出嫁,管不到胡家的事,真是好计好计。想到计策成功,王氏不得不过继儿子,自己这些日子常让五郎过去给胡澄问安,胡澄也很喜欢五郎,。到时要过继,准定就是自己儿子。到那时候,整个侯府不就由自己说了算?
胡二婶想的心花怒放,对胡三婶道:“三婶子,果然是你有智谋。”
胡三婶又是一笑,笑容里还是那样谦和:“我呢,求的不多,你也晓得当初我们在乡下时候,和大嫂是有些龃龉的,自然只能为二嫂多想想。”
胡二婶活似自家已经入主侯府,笑眯眯地道:“人分亲近远疏,这本是常事。”胡三婶瞧着胡二婶面上的喜悦之色,心里鄙夷一笑,就这样的人,也只能做自己垫脚石了。
不过这话胡三婶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笑着道:“那我们就先去给大嫂道喜,不然一会儿,刘氏就该来了。”
胡二婶已经在那里想好许多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此刻自然是胡三婶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两人亲亲热热地往王氏院里去。
刘姬听的王氏竟有了身孕,竟有些别样滋味,但很快就释然,不管王氏生不生下儿子,自己的儿子都不会继承侯府,想那么些做什么?因此胡三婶告辞出去,刘姬也就收拾一番,带上人前去恭贺王氏。
刘姬带了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舜华带人走过来,刘姬不由停下脚步:“你方回来,该歇歇才是,又往我这里来做什么?”
舜华原本以为,天下的母女相处都是自己和刘姬这般,见到胭脂和王氏那样相处,才晓得还有那样的亲热,不过舜华也晓得天下人都是不一样的,因此只道:“听的母亲有了喜,我想来瞧瞧姐姐。”
女儿的话听在刘姬耳里,是十二万分的贴心,因此舒心一笑:“我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我再已知道自己经历,你无需来安慰我。”
舜华听的刘姬会错了意,也没解释,只轻轻嗯了一声。刘姬久不见女儿,也十分想念,不过她做不出那样把女儿揽入怀中问东问西的事,只是携了她的手,问她在寺里过的如何,和柳家几位小娘子相处的如何。
舜华一一答了,刘姬重又笑道:“这就好,我当年在闺中时,就曾……”话只说了一半,刘姬就又停住不说,只瞧着舜华:“我的儿,你定会比我当年有福气的多。”
舜华恭敬应是,两人已走进王氏院子,老远就能听到胡二婶的笑声。刘姬的眉不由微微一皱,舜华的心中却生出几分羡慕,说话的时候不担心哪句话说错了,这样的交流,必定很好吧?
胡二婶和胡三婶两人正坐在王氏身边,一唱一和地说着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个十分有福气的孩子。
瞧见刘姬带了舜华进来,两人眼神一对,说的就更热烈些。
刘姬行礼后就恭敬站在那里,舜华坐在那听着胡二婶她们的话,偶尔眼瞥过,见王氏一脸的意兴阑珊,想起王氏曾说过的话,不由微微一笑,母亲她,其实一直是在看戏啊。可笑戏中人,还在那演的兴味盎然。
胭脂一直到了晚间才溜到王氏屋子里,走进屋见王氏闭眼躺在榻上,伸手拉过一条薄被给她盖上。王氏已经睁开眼:“这会儿才过来表孝心?”
胭脂嘻嘻一笑就坐到榻上:“娘,什么叫表孝心,我一直都很孝敬的好不好?只是您要瞧戏,我啊,不好打扰您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