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辫子最不应该落到的人的背上就是他——艾利克·戴维斯。
十点以后,搏斗终于结束了。
男孩儿被允许去冲凉水澡,把身上的污泥冲洗干净。
在这儿是没有隐私这一概念的,所有人都在一个地方洗澡,连隔板都没有,就好像他们是一群赤条条的不用穿衣服的猪。
每个人在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都会无法适应,但经过大半年的时间,人们发现,羞耻心其实是最容易被舍弃的。
艾利克拧了下眉毛,他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些,估计是皮带上的搭扣,他的腹部也青了一块,但这是常有的事儿。他拿了一块肥皂,快速的涂抹着头发,用力的搓洗着。
污泥混着干净的冷水顺流而下,然后汇聚起来,像是一条泥流汇聚成的小溪,蜿蜒而下。
艾利克在确定自己洗干净后,他抓了一条毛巾离开了。
他在更衣室刚穿好内衣,欧荣就带着他的两个跟班过来了,两只眼睛上带着可笑的淤青,就像他的块头一样,显得傻不拉几的。
“看看这淤青,你小子揍得。”欧荣阴狠地说道。
艾利克从不退缩,他笑了一下:“别忘了我是负责发菜的那一个,卢卡上尉点名让我马上过去。”
欧荣听了,狠狠地瞪了艾利克一眼,然后不甘不愿的走了。
待他们走了以后,瘦高的少年本来挂在嘴角边的无谓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抿了抿嘴唇,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既然我有这么说过,那你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艾利克猛地回头,双手抱臂的卢卡上尉就在后头,冷淡的看着他。
艾利克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他绷紧着肌肉朝卢卡上尉道谢:“谢谢您,上尉。”
卢卡上尉依旧冷淡的瞧着他,艾利克敬了个礼然后快速离开了。就像他说的,他会是那个打菜的人。
第二天,巴黎郊区布吉瓦尔,萨宾娜舅母的旅馆内,玛格丽特家里的车夫拉玛东大叔过来了,他说他不能再继续当任玛格丽特家里的车夫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太老了,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小儿子被征召入伍,成为了隔壁城护卫队的一员,他得随儿子过去。
玛格丽特和朱莉他们都未拉玛东大叔不能继续在巴黎而感到遗憾,另一方面,他们也都为拉玛东大叔儿子谋得了这么好的前程而感到高兴。
朱莉问:“是哪一个贵族底下的护卫队队员呢?”
“是博蒙亲王封地那儿的,听说我儿子的兄弟也应召成功了。”拉玛东大叔兴奋的说着,他打心眼里为儿子感到骄傲,萨宾娜舅母他们也都送上了祝福,只有玛格丽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喝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73|70|1.1
“夫人,怎么了?”娜宁问道。
玛格丽特笑了一下,说她觉得需要给自己的红茶再加一点牛奶,娜宁赶紧说她来做。
在娜宁加牛奶的时候,玛格丽特略微低垂了眼眸。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是,征税,封地上的护卫军,再加上前些时候朱莉告诉她的那场持续时间不长却掀起不小轰动的暴动,她怀疑,那位博蒙亲王是不是准备要……
想到这儿,她暗暗心惊了一下,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接下来几天,玛格丽特有意无意的去收集了一些消息,串联起来后,她确定那个博蒙亲王是要有大的动作了。
老实说,她从未想要拥护谁当皇帝,或者打从心底认为如今的皇帝是不可动摇的,那与她并无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先不论博蒙亲王一直不曾看得起她,若是让对方逼宫成功,她将再无出头之日。
而若是她能将这一消息通知皇帝,那至少她能够保全自己。
但,玛格丽特想,她与皇帝并无什么交情,试问,一个大人物为何要随便听信一个女人的话?
她不能冒冒然然的去,她得找一个人,但是找谁呢?
玛格丽特的第一反应是回家了的盖斯东。
“不,我不能找他。”玛格丽特的心里阻止道,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清楚盖斯东同那位博蒙亲王是什么关系,可是,不管是什么关系,若是让盖斯东去说,无疑是给他造成困扰。
那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有情的人,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若他知道盖斯东也知道这个事情,只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晚上,范维尔男爵的书房,他正在浏览一些文件,然后有人敲门。
男爵拧了下眉毛,他吩咐过除非要事,一般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扰他,男人将文件放入抽屉中,然后沉声说进来。
玛格丽特进到书房里面,范维尔男爵先是有丝奇怪,然后收敛了起来。
玛格丽特直接说道:“博蒙亲王可能要造反。”
男人的手指原本还在小幅度的动着,现在突然停住了,他看向玛格丽特:“您该知道胡说八道的下场吧。”
“我没有。”玛格丽特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若您坚持自己是对的,那应该去和陛下说,或者,至少是那些说的话的重臣,而不是我,一个不太参与政事的人。”
玛格丽特低垂了眼眸,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您瞧,我说了你我之间存在的只有人情而已,现在,我是来偿还这个人情的,还了,我们就两清了。”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叹息一样,但玛格丽特不再听从它了,她抬起头,看向对方,不给那人任何机会打断。
“征税,征兵,护卫队,这些都是迹象,在没有亲口听到博蒙亲王说他将会造反的时候,我不会说我确定这就是真的,但我想,您是个聪明人,让博蒙亲王上位显然并没有什么好处,毕竟,您和他之间从来谈不上什么好交情。”
“我能说的就是这些,范维尔男爵。”
黑发的女子说完,略微行礼然后准备离开。
“等等。”
玛格丽特的脚步停顿下来,她转过身来,原本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已经起身朝着她走来。
那一句“我没有说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咽了下去,因为男人正站在她面前,一双蓝色的眼睛瞧着她,莫名的有些幽深。
“您若是不相信,就当作没听过吧。”玛格丽特缓慢地说。
“您自以为是的决定了这一切,将这一切告知了我,现在,却又告诉我,当作没听过,天底下总没有这么可笑的事。”男爵低声说,玛格丽特的心惊了一下,下一刻,她的手腕正被人紧紧地攥着,有些发疼。
玛格丽特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毛,想要挣脱,但男人握得更紧了,玛格丽特遂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看向对方,不说话。
“人情?到现在,您却如此冷酷的告诉我,您和我之间只有人情关系。”
显然上一次玛格丽特说的“人情”两个字已然激怒了对方,只是被他强硬的压抑了下来,现在,玛格丽特如此平淡的样子在这个夜晚,却实实在在的抽疼了这位男人心里某一个骄傲的地方。
“那不然还有什么呢?”玛格丽特没法做到完全不带感情色彩的说话,她说,“您和我是一类人不是吗?永远爱自己比爱别人更多!”
“我不信任您,正如您不信任我一样。”
“若你说的是刚才这件事……”
“不,您怎么会认为是那件事。”
在范维尔男爵放弃了敬称的时候,玛格丽特依旧坚持用敬称称呼对方,她看向对方。
“是任何事。”
男人直直的看着她,像是猎物一般,然后,他松开了手,两个人都望见了,那白皙的手腕上,几个红色的指印。
那的确有些疼,但玛格丽特一点示弱的想法都不愿意有,所以她故意忽视那点疼痛,假装没有任何事。
“我现在相信了,您说的,一类人的意思,玛格利特夫人。”范维尔男爵冷淡的说着,很明显,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都伤害了这位男士的某些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