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的伤风病好得差不多了。”王夫人那次下塘之后,便受凉染了风寒病。
贾母“嗯”了一声,不做评判。
鸳鸯一边接下空碗,一边用干净的锦帕轻轻地为老太太擦嘴。她暗自打量贾母的神态,试探道:“三十和初一这两日,二老爷用不用先放假,暂且不磕头了?”
贾母抬眼,冷冷的看向鸳鸯。
鸳鸯悔不跌的跪下认错,实话实说,道明这是王夫人托她问的,她一个丫鬟也不好不应下。
贾母瞟一眼鸳鸯,呵呵笑了两声,“若她想她的二老爷歇着,就叫她把余下的数翻一番,一遭儿替她家二老爷磕出来。”
翻番?那还不把人给磕死了。鸳鸯愣了下,料知老太太不高兴了,忙行礼赔不是。“奴婢该死,绕不过人情这关,给老太太添堵了。奴婢自此谨记,下次绝不会再犯。”
“嗯,当我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贾母轻轻一笑,撂话道,“一是一,二是二,隔了多长时间,惩罚也是这样,容不得心软!”
鸳鸯谨记教训,回身去回了王夫人,倒把才病好的王夫人气个半死。适逢贾环来王夫人院里,欲找彩霞玩。贾环还没见到彩霞的人,反先被王夫人瞧见拿住了。王夫人招呼贾环进屋给她读经。贾环才多大的孩子,是跟先生学了几个字儿,却还是识不全,读得磕磕巴巴的。王夫人怒火发作,破口大骂贾环没出息,又骂赵姨娘教养不好。
如今谁不知贾环养在老太太名下,王夫人这一骂,明眼人都听得明白她这是指桑骂槐。
贾环窝在炕上一动不动,缩着脖子干哭。王夫人撒了火才觉得好些,可脑子里一想到那个多事的老太婆,心里又蹿出几道火气,口里的骂声又不停了。
王熙凤拿信进屋,见此状,忙问因果。王夫人当她是自己人,也便说了。
王熙凤拉下脸,劝道:“太太的病才好,哪能再伤身。左右老爷也不过剩下二十来天了,一日一日总归熬得过去的。”王熙凤说罢,就打发了贾环快去。老太太有心培养这几个孩子,她得帮衬着些。
王夫人皱眉:“也只好这样了。此事老爷还不知道,本打算办成了再告诉他,如今也不成,就别说了。”
王熙凤点头,转即将信递给王夫人。“薛家的。”
王夫人大喜,拆开信瞧,转即高兴地告知王熙凤:“我妹妹要携着一双儿女来京了。”
“那敢情好,太太和姨太太姊妹情深,以后见面,有得聊了。”
王夫人点点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愿妹妹来了以后,能给她转转运气,近来她的日子过得太不顺了。
王夫人瞥一眼王熙凤,再三警告她,不许对外宣扬那日她下塘拾玉的事,真丢人!
王熙凤微笑:“太太放心,没人会乱说。倒是宝兄弟那里,太太得上心。”
王夫人闻言不爽的瞪一眼王熙凤,什么意思?说她儿子嘴没把门的?“这不用你操心。”宝玉自从知道自己给他拾玉,每日给她定省都特别上心,不枉她病了一场。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那个老不死的,竟威胁她!王夫人恨得直咬牙,老太太当初那么暗示她,她只能‘自愿’去做。到了病了,也没得挑理去,因为这是她‘自愿’的!
王熙凤看出王夫人的戾气,不敢惹事儿,敷衍的笑了笑,不多言了。
傍晚,王夫人等贾政磕头回来,一边给贾政额头上药,一边讲了薛家的来信。
贾政不甚关心这些,随王夫人去办。
王夫人涂好药,搀着贾政的胳膊坐下来,口气轻柔的跟他道:“倒有件事麻烦老爷。”
“哦?就怕你的老爷没那个能耐。”贾政见妻子温柔如水,心也跟着化了,半开玩笑道。
“凭老爷的本事一准事儿成的,就看老爷愿不愿意了。”王夫人抬眼,哀求的看着贾政。
贾政忽然想起王氏新婚时娇柔百媚的模样,当时她瞧自己的眼神儿就是这样的。柔美中带着无限的崇拜,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贾政心里荡漾起涟漪,不等王夫人说,便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王夫人心中大喜,没想到当年的招数还有用。她笑着钻进贾政的怀里,把薛家大爷薛蟠的事儿说给了贾政听。
“那孩子心思单纯着呢,只可惜打小没了父亲教养,身边又养了几个刁奴教唆他惹事,故才会有这么一遭儿。那冯家的公子也是个找茬的,分明是薛家买人在先,给了钱也比他多,如今又拿了双倍的银子赔他,他竟不知好歹的死要人。哪有这样凭人欺负的道理?我那外甥自要和他理论一番的,谁曾想那几个刁奴下手重了。”王夫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变小,偷偷打量贾政的神态。
贾政蹙眉不语,琢磨了半天,跟王夫人道:“小事一桩,必有解决的办法。此事你不必操劳,自有我去处置。”
“老爷,你真好。”王夫人笑着抱住贾赦,开心道。
贾政也笑了,搂着王夫人,扬起头,自傲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