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顿时被噎了个倒仰,等谢芳琅换好衣服从假山里出来时,她倒也想清楚了,现在知道此事的人还不多,至少还能想办法补救,可若是此时将这个小厮拖出去打死了,闹将起来,岂不是满城皆知了吗?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个小厮安抚下来,叫他不要说出去,便对他道:“既然是你救了三小姐,我定然赏你,只有一件,此事你断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奴才,也绝不饶你!”
那小厮面不改色的道:“奴才不敢要夫人赏赐,既然三小姐无碍,奴才就告退了。”说着就站起身走了。
在走过谢琳琅身边时,青杏明显的惊了一下,谢琳琅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芳琅出来就哭道:“娘,是有人在背后推我的!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赵氏紧紧咬着牙,她刚开始就觉得此事不大对劲儿,却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此时听谢芳琅一说,她瞬间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设局害芳姐儿的,至于是谁……她扫了一眼及时赶来的谢琳琅和谢秋琅。
此时这种情况赵氏自然不想再在东府多待,却又不能说出实情,便借口自己身子不适,向金氏请辞,金氏也不便强留,便送她出门。赵氏临上轿时看了金氏身边的绿俏一眼,绿俏只是低着头,恭顺的跟在金氏身后。赵氏突然对金氏笑着道:“瞧我这记性,一直有句话想对二弟妹说的,竟然这会子才想起来,此时说了,还望二弟妹千万要答应我才是。”
金氏笑道:“大嫂真是说笑了,但凡大嫂有什么吩咐,弟妹我敢不应的呢?大嫂只管说就是了。”
赵氏这才道:“我知道二弟妹一向是最宽和知礼的。我前儿听玉印这丫头说,二弟妹身边的绿俏打络子打得极好,真是没人能比得上的!我当日听了便一心想着见识一下,此时见了绿俏,看模样儿就是个心灵手巧的,也真是合了我的眼缘儿了,心里喜欢的紧!这才厚着脸皮想跟二弟妹讨了来。”
那绿俏闻言立时抬起头看了赵氏一眼,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要绿俏
金氏一脸为难的道:“按理说大嫂跟我要个把的丫头,弟妹实在是没有道理不给,只不过绿俏是我的陪嫁大丫头,平日里伺候我惯了,我身边难得有这样一个贴心人儿。可不巧前儿竟被我们家老爷看上了,死活要了去,我也是个没主意的,便给这丫头过了明路了,再等些日子,就给她开脸做姨娘了。”
谢琳琅倒真有些佩服这个金氏了,面对势大且又不怎么讲理的赵氏,她也能神情不惊的想法子回绝了。赵氏能跟她要个丫头去,却不能要个姨娘去。况且又说的是日后要将她抬做姨娘,这时日一长,变数就多了,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抬了她做姨娘,也就说不准了。
赵氏也不是个简单的,只略想了一想,就笑道:“二弟妹这般贤惠大度真不愧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大家子小姐,我刚刚话没说清楚,倒是让二弟妹误会了,眼见着天儿越来越热,我正打算给府里的这几位小姐们做几身新衣服,又想着毕竟是年轻小姐们,身上配些个流苏络子的也俏皮好看,便想请绿俏姑娘去帮着打几天络子。必不会耽误了二弟的好事。”
这一番解释便将要了绿俏去,变成了请她去府上待几天。这点子要求,也让金氏确实再无理由拒绝。
金氏只好道:“这丫头笨手拙舌的,能让大嫂看得上也是她的造化,连带我这主子也觉得脸上沾光呢!只是,怕这丫头伺候我这等粗人惯了,伺候起嫂子这样子尊贵的人儿来,怕还伺候不好呢!若是我这丫头有什么得罪嫂子的地方,我先在这里给嫂子赔个不是了,等她回来,我定罚她!”
这金氏果然是个聪明的,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赵氏无缘无故的定要了绿俏去,就知道赵氏没安好心。这丫头倒底也跟了她一场,况且又是个忠心妥贴的,她自然不想让赵氏害了去,便先把话撂下了。
赵氏如何不明白,便笑了笑,只是说:“二弟妹倒信不过我了。”
金氏也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嫂的,只是怕这丫头笨手笨脚的罢了。”说着又嘱咐绿俏道:“侯夫人既看得起你,你就随侯夫人过去,好好的打络子,完成了差使就回来。别觉着去了侯府,又见侯夫人宽厚,便成日里想着偷懒儿!再过个四五日,我那外甥女就要来府里找你学编络子,学会了还要教公主呢,若是她找不着你,恼了,我可也保不下你!”
金氏的外甥女就是金氏的大姐金若兰之女赵谨,因赵明宣曾在西北戎羝族中隐姓埋名蜇伏了九年,才摸清了戎羝的底细,立了大功,率军而归。但在那苦寒之地,却也落下一身病来,不能再领兵打仗,一个武将不能打仗又不能顶个文职,便只是挂了个闲缺。他又无兄弟,圣上念其功劳,便亲命其子赵慎入京卫指挥使司,赵慎倒底才十四岁,圣上的意思是先不委以实职,让他先历练着。而他的双胞胎妹妹赵谨则被指给了和惠公主做伴读。
绿俏连忙应是。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对主子十分感激。夫人只怕也知道自己这一去凶多吉少,便将公主都搬了出来,还限了时日。绿俏跟在赵氏的轿子后面,长吁了一口气。
回到侯府,绿俏就被带去了朝晖堂。
赵氏先嘱咐了丫头们伺候谢芳琅吃些东西,又安抚了她一顿,谢芳琅毕竟年纪还小,听母亲说都交给她处理,并不用担心,便也就不担心了。在赵氏房里吃过东西,便回自己屋子去了。
赵氏这才叫了邓妈妈进来。
邓妈妈是赵氏一手提拔起来的管事妈妈,此时见赵氏皱着眉,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便斟酌着道:“奴婢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命人收拾出了一间厢房给绿俏住着,并派人守着了。奴婢对外只说让绿俏姑娘在屋子里好生的打络子,并不许其他人去打扰。”又抬头看了眼赵氏的神色,才继续说下去,“奴婢已经着人去东府打听着了,不消两日,定把这个丫头的底细都翻将出来,到时再审她也能事半功倍。”
赵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又问:“那个小厮可打听出来了?我觉得这里面他倒是最可疑的一个。”在她要命人将他拖出去打死时,他还能一脸无惧的梗着脖子顶她,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显然就是早就想好的说辞。况且谁又会跑到那么僻静的园子里去“路过”呢。
邓妈妈听她问那个小厮,有些惴惴的道:“东府都请了哪些老爷是有记录的,从这些老爷身上去查那小厮是谁带进来的,倒也容易,只是去东府赴宴的老爷不少,要一个个查下去,得需些时日。”
赵氏虽然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春儿倒是好办,她是贾姨娘的丫鬟,只要让贾姨娘吩咐她不许说出去,谅她也不敢往外头说去。除了这些人,就还剩下谢琳琅和谢秋琅。不过她们两个也都是侯府小姐,若是谢芳琅名声上有什么不妥,她们两个也受连累,想必她们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名声说着玩儿。
除了这些人,还有哪些人也知道谢芳琅落水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赵氏用手按了下额角,玉印见状,连忙上前用手给她轻轻揉起来。
赵氏想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她最怀疑的还是谢琳琅和谢秋琅,可是她们做这件事又有什么目的?坏了谢芳琅的名声,于她们二人只有害而无利。
舒锦园里,谢琳琅已经换了衣服,将头上的簪子珠花也都卸了,穿了件杏黄色的撒花袄,月白色的散腿裤子,很是清爽。
郑妈妈早就端了清热解渴的香薷饮来,谢琳琅一直不大爱喝这个,便要换甜汤,郑妈妈就唠叨道:“姑娘大了,怎么还能整日里爱吃甜的?且不说对牙不好,还容易长胖的,以前夫人未出阁时,郡主就不许她吃甜食,最多也只是一天两块点心罢了。更何况现在天气越发热了,还要吃甜的东西,岂不对脾胃无益?这香薷饮虽有股子淡药味儿,只要喝惯了就好喝了,它是最清热的了。赶紧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