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道:“今天是雨姐儿的及笄礼,不宜将事情闹大,但是贾姨娘之前就在垂花门挑事,现在又惊到了两位侄女儿,便打两二十板子也就罢了。”
贾姨娘本来就刷白的脸色像是更白了一点儿,当即缠着谢渊啜泣道:“夫人只说卑妾的错,却只字不提平哥儿受的委屈,平哥儿倒底叫夫人一声母亲,夫人怎就这般看着平哥儿刺眼!”
谢渊看贾姨娘哭得脸都白了,更加心疼,“平哥儿倒底还是个孩子……”又想了一想,金氏好像并没有说平哥儿的不是,又道:“要不让贾氏给两位侄女儿赔个不是,都是一家子的亲戚,也用不着打板子了。”
金氏冷笑一声,“老爷岂能这般污辱两位侄女儿?姨娘又怎能算得两位侄女儿的亲戚了,妾身竟不懂。”
谢渊顿时恼羞成怒,“你也不用抓着我的话头儿,能有多大事,你就这样揪着贾氏不放!”
金氏也不再和他打言语官司,道:“妾身请老爷过来,是想请老爷主持公道的,若是老爷不肯,妾身身为主母,便直接处置了贾姨娘也是一样的。老爷若是不忙着走,便看着贾姨娘打完板子再走也使得。若老爷觉得妾身不该处置贾姨娘,等打完了板子,老爷再处置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
谢琳琅这才想明白,为何谢渊如此宠爱妾室,妾室又抖起来经常横着走,这府里的规矩竟也丝毫不差。有这样一个强势的主母管着后院,倒也真是谢渊的幸运。
其实谢渊对这个妻子十分头疼,软硬不吃,只照着规矩办事。娘家又是清流文官,家里还有一个稍不顺他意就拿脑袋撞墙的做言官的兄长,连圣上都拿她娘家兄长没有办法。他见到这个大舅兄向来都是绕着走,他每次看见妻子那张脸时就能想起大舅兄,实在是不敢和她硬碰硬。当年母亲要给自己定下金氏时,他就百般不愿意,但是母亲说他性子柔弱,耳根子又软,必得有个强硬的主母,才能稳住后宅,便执意给他定了金氏。
如今他瞧了一眼金氏那金刚一般的脸,顿时气馁,也不敢再看含着两泡泪的贾姨娘,说了一句:“我不管了!”就起身走了。
贾姨娘望着他的背影,傻了眼。
其实刚刚平哥儿去找谢琳琅算账,是她怂恿着去的。那时谢芳琅来找平哥儿,怒气冲冲的说那三个姐姐都在骂她,她就想着,毕竟平哥儿还小,就算打了谢琳琅又能怎样?最后顶多是让平哥儿给她赔个不是,这哑巴亏她还不吃定了!更何况这里还有个谢芳琅呢,实在不行就说是谢芳琅挑唆的,有表姐这个侯夫人摆在那里,谁又敢说什么呢?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没成想金氏来了,竟一句平哥儿的不是都不说,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在金氏手上吃过无数次的亏,自己不管使什么小手段,她最终都是光明正大的责罚自己。虽然每次都有老爷来给自己撑腰,但也没一次能撑到底的。但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生了府里的长子,又有老爷宠着,怎么就能在不得宠的金氏手里吃亏呢!于是她就一次一次的试验着,她总觉着,万一这一次,老爷就给她撑腰撑到底了呢!可每一次都是让她失望。
这一次也没能例外。
两个婆子上来拽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表姐就在府里,于是挣扎着站起来,甩手就给了两个婆子一人一个嘴巴子。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我要见表姐!夫人要打死人了!”
金氏命人将贾姨娘拦住了,但她的贴身丫鬟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赵氏就带着丫鬟婆子疾步而来。
金氏只得将人请进正房,赵氏在上首坐了,也不问缘由,只扫了金氏一眼,沉着脸道:“你要打我表妹?”
并不提姨娘的身份,而是侯夫人的表妹。
金氏点头道:“这毕竟是东府的事,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赵氏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话,她是荣安侯的继室,毕竟也是三品诰命在身,当下便摆出侯夫人的派头来,怒道:“有我在,我看谁敢!”
那两个婆子慑于侯夫人的威势,拉扯着贾姨娘并不敢动手。
毕竟是朝廷亲封的三品诰命,金氏也不能公然违抗,只得作罢。
赵氏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谢琳琅和谢秋琅,亲自去扶了贾姨娘,也不管他人,径直去了贾姨娘住的碧莲榭。
碧莲榭的位置颇好,旁边就是一个小湖泊,虽不大,胜在湖水碧绿清净。为着夏天不返潮,碧莲榭里的地基故意起的比别处高些。此时莲花花苞已结,又有清风徐来,实在是个极好的所在。
开始时贾姨娘和其他姨娘一样,是住在正房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后来她生下平哥儿,便说那里太窄小,求了谢渊将她挪来了这里。
赵氏安慰了她几句,她也没真的挨打,只是哭得久了有些累罢了,过了一会儿也就好了。又想起在牡丹园里平哥儿摔了一跤,现在又被金氏带去了正房不让她见,不禁越想越气,便撺掇赵氏道:“表妹实在是想给表姐提个醒儿,表姐府上前头留下的那个琳姐儿,绝不是盏省油的灯!表姐若不给她些教训,往后指不定还要爬到表姐头上呢!表姐可不能不防。”
这话可真是说到赵氏的心坎里,她可不正是这么想的么?原本想着谢琳琅若是个好拿捏的,她倒也就省心了,可是谢琳琅回来的第二天,就说动了谢晋将安哥儿送去襄国公府学骑射去了,如此下去,自己的计划岂不都被她搅了?
可是她在这个表妹面前一直都自恃身份,不肯露出急燥的神色来,便冷哼一声道:“不急,等解决了秋姐儿的亲事,再想法子教训她就是。”
贾姨娘连忙奉承,“表姐最是聪明主意多的,自然不会被那个丫头算计了去!不过秋姐儿的亲事,表姐夫会答应吗?虽说我兄长如今也挣上了个七品的中书省经历,秋姐儿即便是庶出,却也是正经子的侯府小姐,况且我那个侄儿……”她不想说自己侄儿的不是,便没继续说下去。
赵氏便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我虽是侯府的夫人,但和你兄长倒底不是亲兄妹,我便想着拉扯一把,但这表兄妹却是又隔了一层了。若是表哥娶了秋姐儿当儿媳妃,那就不同了,不说别的,侯爷单想着自己的姑爷和亲家,便也能帮一把。且秋姐儿是个老实的,表嫂倒不用操心不好拿捏,横竖有我呢。”想了想又道:“侯爷这边儿,我来想办法。倒是表侄儿,他房里的丫头也太多了些,过些日子,你给表兄递个信儿,让他把表侄儿房里的丫头谴出去一些,至少面上也要看着像才是!还有表侄儿在外面包着的那个妓女,像个什么话!赶紧想办法打发了,这若是让侯爷知道了,这亲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的!”
贾姨娘也是想说这事儿,见表姐发了话,兄长没有不听的。却又担心道:“若是表姐夫不答应,可怎么办?表姐还是再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赵氏成竹在胸的笑道:“这个简单,若是侯爷不答应,我只要拿了一条秋姐儿的帕子,再找个机会让表侄儿来趟侯府,将帕子交给表侄儿,就说是秋姐儿赠给他的。与男子私自传递定情信物,有了这么个名声,她不嫁也得嫁!”
贾姨娘听得心花怒放,“还是表姐的主意好,真是再无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