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照旧坐在离承庆帝最近的地方,徒景平因为之前不受重视,还是头一次参加宫宴,徒景年叫人帮他换了个座位,让他与宁王府的徒景安坐在一侧,两人本来就都在宫学里面读书,徒景安又得了徒景年的话,对徒景平颇为关照,两人也算是比较相熟了,总算没让徒景平觉得太紧张。
宁王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寻常压根不乐意在外面露面,但是宫宴还是得走个过场的,这会儿首先跟宗室的几个人一起给承庆帝祝了酒之后,便安心坐了下来,据案大嚼。承庆帝也不介意,这是他唯一还活着的兄弟了,又是个没威胁的,自然给了宁王更多的耐心。宁王当年也是参与过夺嫡的人,也是明白人,乐得有的时候做点出格的举动,好让承庆帝表现一下对兄弟的情谊,两个当年差点没你死我活的人,如今竟是真的看着有些情谊了。
承庆帝历来厚待勋贵,因此,给宗室还有几个内阁大臣赐过酒之后,便轮到了四王八公,四王八公均是当年与太祖一起争天下的人,军功甚伟,开国之后,在历次对外战争中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因此,尽管三四代人下来了,四王八公中,也就一两个如今降了爵,其他的还一直保持着祖宗的爵位。不过,天下如今算是承平已久,对外战争实在是很少了,这也让这些勋贵虽说有的还掌着兵权,却没了争夺军功的机会,不少人家已经开始转型,让家中的部分子弟走科举之路了,这里就说到了宁国府,贾代化的儿子贾敬这几年来科举一路告捷,之前的会试也取得了第十七名的名次,就等着来年殿试了。承庆帝说起来的时候,也是满脸赞赏,一下子引得诸多勋贵饱含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前朝宫宴一副君臣尽欢,其乐融融的模样,后宫的赐宴却出了事。
☆、第章
之前也说了,承庆帝正值壮年,而且皇室自有一套保养身体的法门,因此,将来子嗣绝对不会少。
不过,一时半会儿,大家也没想到,在有了三个孩子赶场一样降世之后,宫里面会那么快出现孕信。
宫宴上能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多,多半是凉菜还有一些酒水点心,蒸菜炒菜羹汤什么的,也就是皇后还有几个妃位上的人面前的是热腾腾的,因此,大多数人一般自然会选择吃点点心什么的,这次宫宴上有道酸枣糕,主要原料就是野山枣,山药,糯米之类的,味道酸甜可口,不少有孕的人会吃这个开胃。
结果,宫宴上,秦婕妤吃了几块酸枣糕之后却是见了红,腹中绞痛,当时因为不严重,又怕扰了宫宴,不敢声张,只得直说腹痛,先退下了,回了自己的飞羽殿依旧下红不止,又不像是月事,就急招了太医,结果太医过来之后,发现秦婕妤本来应该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这会儿小产了!
秦婕妤也是倒霉,她懂事的时候,承庆帝已经登基,但是作为皇帝的舅家,秦家不光没能得到关照,反而因为昏招连出,结果不光爵位降了好几次,把原本那点交情也给折腾没了。因此,秦家后来空顶着一个皇帝外家的名头,虽说衣食无忧,但是,也只能小心度日了。秦婕妤从小也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
秦家原本就不算什么高门大户,本是军户出身,最大的官就是当年承庆帝的外祖父,袭了祖传的千户的位置,不过他运气好,赶上当时鞑靼人过来打草谷,先是杀了几个鞑靼人,又阴差阳错救了当时正在巡边的将军,最后得了个从四品的虚职,勉强让当年的太后够上了选秀的边,又生得不错,留在了宫里,还有幸诞育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承庆帝。秦家那位老爷子过世之后,秦家便一落千丈,哪怕当时还是妃子的太后求着承庆帝帮着娘家,但是秦家那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什么事情到了他们手里都能搞砸了,承庆帝跟着擦了几次屁股之后,再也不肯费这个力气了,这也导致了如今的秦家,除了一个近乎笑话一般的伯爵之位,没有半点实权。
秦家这个样子,子女的婚事自然比较难,儿子也就罢了,家里有个爵位,选个寻常小官家的女儿也没问题,但是,女儿就麻烦了,秦婕妤长到快及笄,还没有人家有上门求亲,秦婕妤生得又好,秦家也舍不得随便把女儿这么嫁了,正好赶上选秀,秦家几个当家的一咬牙,就把秦婕妤的名字报了上去。正好承庆帝看着秦家这么多年也算安分守己,便琢磨着给秦家一个恩典,又见秦家把女儿送了过来,觉得收下秦婕妤这个表妹,算是自己给秦家人吃下一个定心丸了,因此,便直接封了一个婕妤,又赏赐了秦家不少财物,让秦家人算是松了口气。
秦婕妤从小养成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性子,进了宫之后,别说位份比她高的,就算一些位份不如她的,也颇有些高门贵女,秦婕妤又搞不清楚承庆帝的想法,自然只有更小心的道理,看在秦婕妤小心本分,性子温顺的份上,承庆帝隔上一段时间,也会去秦婕妤的飞羽殿一趟,不叫人小瞧了她。
秦婕妤进宫的时候虽说位份还算高,但是按照制度,也只能带了一个贴身丫鬟服侍,秦家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丫鬟能有多少见识能耐,也不过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身边别的伺候的宫人,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对秦婕妤有几分忠心还得另说。秦婕妤这会儿有孕的事情,自个都不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月事提前了呢!但是,她不知道,未必伺候她的人也不知道。
秦婕妤的胆小让事情没有在第一时间扩大,宴会上少了一个位份不高不低的妃嫔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两场宫宴顺利结束了。直到承庆帝回了大明宫,才听人过来回报,说是秦婕妤小产了,应该是吃了缩宫活血之物。
而服侍秦婕妤回宫的宫女,也就是她带进宫里来的丫鬟在走之前,因为担心秦婕妤回去之后腹中饥饿,毕竟,飞羽殿没有小厨房,秦婕妤又是那样的性子,不会叫人去膳房要求加餐的,因此便匆匆顺手取了席上放置的几块点心,结果一查,那酸枣糕有问题,说是酸枣糕,其实应该是山楂酸枣糕,里面山楂可比酸枣的分量多多了,而山楂正是秦婕妤小产的罪魁祸首。
哪怕对秦婕妤这个表妹其实没有太多感情,承庆帝也不能允许有人算计他的子嗣,何况,既然能算计了后宫的嫔妃,他日也能算计他!在经历过一次遇刺之后,承庆帝对此尤为敏感,要不是第二天就是大朝会,他就要直接命人搜宫彻查了,饶是如此,他还是下令暗中查探,心里存了这种念头,第二天大朝会的时候,心情就不是非常美妙了。群臣离得比较远,自然察觉不出来,徒景年就站在承庆帝下面的位置,自然感觉到承庆帝的不渝。徒景年对后宫的事情关心很少,在他看来,这是小节,而且就算关心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有人吹枕头风的时候,自个还能冲上去把人拍死不成,因此,昨晚的事情,他并没有得到消息,这会儿见承庆帝心情不好,不免有些疑惑。毕竟,大过年的,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宫里面几个皇子公主也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烦心事。
大朝会从天不亮开始一直持续到日上中天,好不容易结束之后,徒景年跟着承庆帝回了御书房,见承庆帝心情没有好转的迹象,连将身上的礼服换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徒景年亲自捧了一杯热茶,送到了承庆帝面前,然后道:“父皇,心情不好也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今儿外面冷得很,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承庆帝愣了一下,见徒景年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阿鲤你也喝一点吧!”又看到徒景年也是一身金黄色的太子礼服,不由呵斥道:“人都到哪儿去了,给朕和太子更衣!”
曹安平几乎是缩着脑袋,带着几个太监宫女拿着常服过来伺候承庆帝和徒景年换下了沉重的礼服,穿上了轻便的常服,承庆帝长呼了一口气,看看一旁座钟的时间,直接对徒景年道:“已经是午时了,阿鲤就在这边跟朕一起用膳吧!”
徒景年笑道:“那就多谢父皇赐膳了,儿臣早就饿了!”
承庆帝宽容地一笑:“你这么大孩子,最是容易饿的时候了,最近事情多,也累了,回头叫黄素生给你把个平安脉!”
徒景年却道:“父皇光知道说我,父皇自个也该保重龙体,儿子瞧书上说,怒易伤肝,如今海清何晏,父皇还是要以龙体健康为上,什么事情能比得上父皇的康健呢?”
承庆帝被徒景年三言两语说得心情好了很多,曹安平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很多时候,承庆帝还是很好伺候的,但是若是他心情不好,自然首当其冲的就是伺候的人,今儿一大早,因为洗脸水的冷热问题,就有小太监被发落了,梳头的时候掉了几根头发,梳头的那个小太监直接被送到了慎刑司,可见承庆帝心情如何了。曹安平虽说做着大总管,不用亲自做这些小事情,但是,相比较而言,他是更大的一个目标,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是不希望被别人顶替了的。
午膳很丰盛,承庆帝比以往多吃了半碗胭脂米饭,还多用了一碗当归羊肉汤,然后叫徒景年回东宫午休,自个精力十足地准备找人算账了。
徒景年回到东宫之后,招来了高振,问道:“昨晚宫宴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徒景年想来想去,觉得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后宫里,承庆帝虽说不想告诉他,但是他还是希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里很多事情,可能会瞒着主子,却不会瞒过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奴婢,高振上午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这会儿赶紧跟徒景年道:“昨儿个飞羽殿那位秦婕妤小产了,听说是在宫宴上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听说,从昨晚上开始,慎刑司就在悄悄拿人呢,膳房那边原本负责做点心的几个人都被提走了,换上了新的,别的,奴婢还没有打听到!”
徒景年皱了皱眉,琢磨了一下,说道:“此事跟东宫没什么关系,你也别继续打听了。最近这段时间老实一些,告诉东宫里头的人,谁要是在外面胡乱嚼舌,直接卷铺盖回内务府吧,孤这边用不起这样的人!”
高振神色一正:“奴婢明白,奴婢这就下去传话!”
“下去吧!”徒景年心情也比较复杂,本来觉得后宫里面的事情也就那样了,如今出了这种事情,看承庆帝的样子,绝对是有预谋的举止,可见人心叵测,如今后宫里面皇子越来越多,不说别人,皇后对他却是没什么善意的,虽说暂时她的枕头风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一个后宫之主,做点别的小动作,还是很简单的,看样子,自个还是得将一定的注意力放在后宫了。
☆、第章
徒景年起了关注后宫的心思,光靠着东宫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至于安插收买人手,徒景年直接将这个选项划掉了,看承庆帝的样子就知道,在这件事之后,他对后宫的掌控力一定会增强,要是自个贸贸然出了手,说不得就会被承庆帝怀疑,纯粹是得不偿失,因此,还是得想点别的什么法子。
徒景年两辈子也没类似的经验,琢磨了一番,暂时决定可以进一步笼络徒景平,柳昭仪虽说在后宫不怎么起眼,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有被人坑,活得也还算滋润,可见她还是有些本事的,柳昭仪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徒景平这个养子,想必为了这个养子的将来,她也会愿意向东宫释放一些善意,毕竟,目前来说,皇后那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