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及这事,姜夫人就有些不高兴,当时姜相歇在宋姨娘屋里,这请柬自然也就钉在那宋姨娘的床头,她并未亲眼得见,自然没那么害怕,但想想那日的政平殿,她也是亲眼所见,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只与姜相一道换好衣衫,坐着马车朝靖王府去了。
这一夜,京城内冠盖云集,百姓们都好奇地看向朝着某条街汇聚而去的权贵马车。
“这是谁家有喜事?”
“听闻是靖王府家娶亲哩。”
“娶的是谁家小姐?”
“唔,我只听说是靖王府的二少爷早前与那奸相的女儿订过亲,如今却也不曾反悔,今日就是那二少爷成亲。”
“啧,奸相的女儿啊……”
“也是好命。”
“若是寻常人家,怕早已经悔婚了吧?”
“靖王府还真是仁义。”
“……”
不管外界如何评价,谢玉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契机。
靖王府本就占地不小,这会儿宾客云集也未显得拥挤,从门口开始,就一直有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女引导,一路井然有序。
然而,对靖王府稍有些熟悉的人就看出来,这些个容貌个个在水准以上的男女瞧着很陌生,并不是以往的靖王府中人。
明明主角该是今日成亲的魏瑾琅,但宾客甚至没有办法将视线放在一身大红衣衫的魏瑾琅身上——
今日老王妃闭门不出,田氏安分守己地当个木头人,主持婚事的是靖王府世子魏瑾瑜和世子妃谢玉,这对夫妻容貌太出色气势太盛并肩而立的时候,简直好似骄阳明月一般,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没有注目其他人的道理。
“都来了?”谢玉低声道。
魏瑾瑜看向一个个宾客,“还有几个不大重要的没来,重要的都来了。”
谢玉轻笑,“看来还是有骨头硬的人的。”
魏瑾瑜的记忆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认得出来,这种认脸的能力谢玉真心自愧不如。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大大小小的有品阶的京官统计下来有七百零九人,这还是因为这些年朝廷实在没好好开科举的缘故,这个数字还真是小到让谢玉惊异,因为这七百多人里,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品阶较低的小吏,若只算五品以上的,数字更加小得惊人。
等到宾客都差不多坐下,面带惊讶地看着那一盏盏通透明亮的“琉璃灯”,开始窃窃私语之时,就看到主座之上魏瑾瑜站了起来,谢玉也随之站起。
这后院空阔,因为地方太大,若真要开口说话,得中气十足嗓门极大才能让所有人都听到,距离远些的官员径自说着话,根本没打算能听得到魏瑾瑜说话。
偏开口的并非魏瑾瑜,而是谢玉。
“今日我靖王府大喜,多谢诸位大人赏光前来——”
他的生意柔和,偏每个人耳中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颇有点悚然而惊!
姜相脸色阴沉沉地看着一脸微笑的谢玉,却是不敢妄动,眼角扫过那些个脚步轻盈的年轻男女,从他大厅的消息里来看,恐怕这些就是如今的江南匪患了,偏这匪首如今成了靖王府的世子妃,当真可笑得紧。
“然这天下仍旧内忧外患,北有游牧部落侵扰边境,内有匪寇祸及百姓,又有张致、魏瑾珧霍乱朝纲,之后魏平涛觊觎皇位,威逼众臣,实乃大晋之不幸。”
座下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她到底想说什么?
“虽国不可一日,但君王不仁,百姓受苦,君王无德,天下遭殃,谁人为君需得慎之又慎。”
梁栖梁大人看了谢玉一眼,又忍不住看向眉眼平静的魏瑾瑜。
这到底是这谢家姑娘自己的意思,还是她丈夫魏瑾瑜的意思?
他们夫妻并肩而立,不管原本是怎么回事,恐怕都会往这方面想。
若当真是一女子有这般插手朝政的想法,她又不是皇室中人,即便魏瑾瑜姓魏,这血缘也是差得远,再如何也轮不到魏瑾瑜去坐那个位置,细细思来却是颇有些惊世骇俗。
“我知道,姜相有意鲁王,张大人却觉得周王更合适,还有宸王、钧王和裕王,约莫都有些意向。”谢玉也不管这话说出来有多少人心惊肉跳,一字一句道,同时并未错过有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要知道,姜相自问与鲁王联系极其秘密,那位张尚书同理,更别说现在看着十二分安分守己的宸王他们了。
“今日虽是我靖王府喜事,但求大家做个见证,不论是何人想要登基为皇,需得在座绝大部分人的同意,有超过十人以上反对,便不可为我大晋国君,诸位以为如何?”
姜相的瞪出来了,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吧?
朝堂之上难免有不同的派系,要说这么多人都齐心那是痴人说梦,在场的官员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莫说是只有十人反对了,有一半的人同意就相当不容易好吧?
“若是大家都同意,还请签一份契约。”谢玉笑盈盈道。
契约?
众人被这发展弄得措手不及,不是来参加婚宴的吗?怎么来这么一招?
而那些个男女已经走入了他们之间,每一份书册都是一模一样,用的是经折装,拉开可见十分苍劲明晰的字迹,条条款款竟然写了一长段,并非只有谢玉说的那么几句话。
包括重大事件需得多数官员同意,若是君王之事反对者不得超过十人等等林林总总数十条目。
在那些个琉璃灯的映照之下,整个厅堂犹如白昼,并不妨碍诸位大臣的视线,这些个年轻那女递过笔和红印,不仅要他们签字,还得按下手印,当真是早有准备。
然而,有人想要出声反对,却瞧见了这些个男女腰上系着的好似装饰物的匕首。
嗯,与谢玉杀死仁王的那柄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有着相当恐怖的威压,姜相抖着手,并不想写下自己的名字——
可他怀疑,自己一旦拒绝,身旁这个高大的青年就会如同那天谢玉杀死仁王一样,一刀结果自己的性命。
若是旁人,他还要怀疑一下敢不敢,偏这人是谢玉。
问她敢不敢,那纯粹就是找死好吗?
果真,宴无好宴。
这是一场鸿门宴。
☆、第35章 朝堂雏形
当然,对于谢玉而言,她可没打算真在靖王府内搞得某位大人血溅当场,但适当的威胁还是可以的嘛。
尤其绝大部分人还是很识时务的。
即便是某些个不识时务的人,玉阳十二坞这次调来的人不算少,且大多是点穴学得好的,他们伸指一点,某位激烈的想要跳起来大声反对的大人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是哑穴而已,却把他吓得差点昏厥过去,以为自己从此不能说话。
直到那个青年“亲切”地扶住了他,“胡大人,你怎么了?”
又在他的耳边道:“胡大人不必担心,只需签了这份协议,自会恢复如常。”
当然,也有些即便是被点了哑穴也知愤怒地要掀桌子的人,这下把他彻底点住,就坐在桌旁当这木头人吧,回头他的指印还是会出现在契约之上。
读书人确实不乏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情怀,但谢玉表面上处处有礼,并不刻意侮辱,更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是至理名言,若当真是那硬骨头的诤臣,哪能在这大晋糜烂多年之时还心安理得地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