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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娇纵 作者:兜兜麽

    “是啊,不好吃就少吃点儿。”

    陆晋半撑着身子仰头看天,星星铺了满眼,姑娘傻得冒泡儿。都说她爷爷爱财二十年不理朝政,镇日里就知道在玉清殿里摆摊卖货,私库里的银子早上起来点一遍,晚上睡前还得看一眼才放心,滇缅开战国库里没银子大臣上书求皇上开私库,那胖子怎么也不肯,抱着钥匙大喊,没钱就加税!凭什么用朕的银子打你们的仗!敢情这天下不是他顾家的。至于她爹,当兵的都知道,一个雷厉风行的暴脾气山大王,说砍你就砍你,谁求情都没商量,辽东那块一年能换仨总兵,一个接一个地掉脑袋。再看看她这样儿,估计往后也是个大胖子。

    可是姑娘长得可真俊啊…………

    “今早不是才吃了糖蒸酥酪,怎么就饿了?”

    云意这才想起来,那一盒子好吃的还是莺时逼着肖副将跑回乌兰城再快马加鞭捎过来,莺时一面伺候她吃,一面哭,“往后公主再想吃点儿好的都难了,这怎么就折腾人了?怎么就不能跑一回?一个副将算什么东西?能比殿下精贵?”

    她咂咂嘴,仿佛在回味。

    陆晋来了兴致,挑眉问:“三文钱一碗的东西就那么好吃?我看京城里多了去了,不见得多稀罕。”

    云意给他一个“你懂什么你这个土鳖”的眼神,说起吃的来眼睛里都放着光,“水草不同风貌相异,产出来的奶自然也不同,又听说乌兰城的糖蒸酥酪用的是蒙古人的法子,有人说‘鲜新美味属北都,敢与佳人赛雪肤。饮罢相如烦渴解芒生齿颊润于酥。’自然是与宫里的做法大相径庭。总之粗有粗的做法,精有精的品格,各有千秋嘛。”

    回头看,陆晋显然没能领会,狭长深陷的眼睛里写的都是“我天这姑娘病得不轻”。云意拧紧了眉毛,嘀咕一句,“乡巴佬——”

    “骂谁呢?”

    云意一下怂了,慌慌张张说:“没有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吃药呢。”

    “也对,是该吃点儿药。”显然带着笑,压低了憋着声笑她。

    话过半晌,陆晋浑身发热,晕沉沉要睡。云意却似突然回过神来,咬牙道:“我怕你做什么?我可是堂堂坤仪公主,怕你这个乡巴佬?我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我。还有,什么你你我我的,没规没距!要叫我殿下!京城里什么样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京城?奉谁的诏令?没听说过呀。”再吃一粒才把盒子收起来,喃喃说:“不给你吃,饿死你!”

    陆晋笑,一双眼落着碎金似的光,转了话音,声息不稳,“话说回来,等回了乌兰城,公主心里可有章程?”出门遇劫,突生变故,又沦落到这个地步,事情传到京城,她的名声也基本完蛋,今上再偏心,也偏不过纲常伦理,天地教化。

    云意答的理所当然,“还能怎么办,只当没出过乌兰城,再送我回京呗。”

    陆晋习惯性地抬高眉峰,探寻道:“愿闻其详。”

    “这次出关肃王带了多少人马,你们忠义王府又出了多少人?让人打得七零八落的不仅丢了嫁妆,连公主也没保住,说出去你不嫌丢人?索性说早知道阿尔斯楞有逆反之心,此次出城只为试探,没想到他还真反了。至于我呢…………至始至终都呆在乌兰城内,哪儿都没去。只是遗憾不能为国效力,可惜可惜…………”

    陆晋道:“此法难行,王爷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行啊……”她歪着头琢磨事,乌溜溜的眼珠子泛着光,活活一只干坏事的小狐狸,“回头我就说在王府瞧见王爷写给冯大太监的信,要在京城给小舅子谋个紧要差事,以策后事。冯宝跟你们忠义王府的关系那是千丝万缕一查一个准儿,这老太监又镇日里想着巴结太子。等父皇病愈,头一个就是收拾我那大胖子哥哥,你别看我现在落得这幅样子,要说宫里得宠的,我可是头一个,要不是那死胖子玩儿阴的,我能栽在这上头?说什么来了个稀奇的蒙古厨子,烤全羊炙鹿肉天下第一,谁知道一进门就遇上额日敦巴日这个色胚!哼……气煞我也!”顿了顿,缓过这口气来才说:“反正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不怕你爹不答应。”

    “仅凭你一面之词,何以为信?”

    云意闻言侧过脸,眯着眼瞧他,得意道:“没有证据就现造,京城里…………我当家。再说了,眼红你忠义王府的人多着了,都不必我来开口,光透透风就有人上折子骂够你祖宗十八代。不过嘛…………到王爷面前晓以大义,还是要靠将军您呀。”

    陆晋倒是不反驳,另说一句,“听闻有常有汉女殉节,你与我孤男寡女共处多时,就不怕…………”

    “没人知道就不算失节,再说了,我能为那个挂脖子上吊么?死胖子还欠我个蒙古厨子呢,宫里头还有凤尾鱼翅、红梅珠香、佛手金卷等着我,我可一定得好好活着!”回过神来又皱起眉毛发火,“什么你你我我的,不是跟你说了按规矩你得称我一声殿下嘛?你这人究竟读没读过书,懂不懂礼啊。”

    陆晋只管闭着眼睛养身,根本不搭理她。

    她气着气着,一会也忘了自己气的是什么,迷迷糊糊裹着披风靠着小土坡睡了过去。梦里她捂着肚子找吃的,饿得抓耳挠腮。不知怎的手臂疼得厉害,一睁眼撞见一张英挺无双俊俏脸孔,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是谁,刚想问“你这臭流氓是不是趁我睡觉掐我肉”就被他捂住嘴,发不出声来,听他刻意压低了嗓子说:“有狼——”

    这块地方靠近内城,鲜有狼群出没,但人一倒霉便没道理可讲。草原里四处游窜觅食的狼群追着血腥味围拢过来,虽然只是五六只一小波,但已足够活撕了他俩。

    抬眼望过去,四周围都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黑暗里一点点靠近。就像是大冬天里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心都凉透。她不敢多话,任由陆晋扶着哆哆嗦嗦站起来。他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柴送到她手里,低声叮嘱,“等我一动,你就上马往南跑,一定要快,听明白了没有?”

    他的战马其格其还在一旁打着响鼻与狼群对峙,是个临危不惧的好小伙儿。而云意忙不迭点头,不知怎的眼泪一串串下来,止也止不住,身后浑厚的声线忽而柔缓下来,宽慰道:“乌兰城内有一名吃叫栗粉糕,又酥又甜包你喜欢,就算是为了这个你也不能死。”这人真是厉害,一下抓住她命脉,一时间眼泪止住了,满脑子都是快跑,一定要撒丫子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滴个娘喂,简直没想到,第一章那么多留言还有好多童鞋给偶投雷,真的系感动死了。

    这女主。。。吃货,大吃货,不过这样的我从来没写过,好怕把女主写得太蠢啊………………

    蠢吗?蠢吗?太蠢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遇险

    第三章遇险

    只剩下风声,似夜行的妖魔,要吓破你一颗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胆。云意脑子里跑马灯似的换画面,最清晰是城西落花胡同张大员外家藏宝贝的库房,末了又觉得自己庸俗至极,十几年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临死不是想吃就是想银子,没追求。好歹也想想王羲之的字李清照的词吴道子的山水赵孟頫的花鸟不是?

    一闪神的功夫,就仿佛一头狼到了近前,贴着她后颈龇着牙喘气,吓得她登时汗毛倒竖,想回头又没胆扭脖子,一个“陆”字在嘴里转过一圈最终没能吐落出来,偏听见那声音从低喘变作威吓,像是狼群对峙,生死搏斗。她身侧就是陆晋,墨色对襟长衫沾了血显得越发深,只差融进身后苍茫无边的夜色里。

    率先在前的头狼按兵不动,与云意一同盯着这只弓腰曲膝似狼又不似狼的怪物,黑夜里闪出同狼眼一样幽深犀利的光,饱满外凸的喉结稍稍一动,就是一声比狼嚎更瘆人的低吼,外围一两只年轻“猎手”都让他吓得不自觉后退。

    陆晋与头狼对视,一瞬不瞬。

    兴许就是一眨眼之间,一点点松懈,狼群就能扑上来咬断他咽喉。

    云意听着看着,想着天兵天将立时就要来救她回城,忽然间发觉头狼稍稍往后退上一步,随即身后的三五只掉头往草原深处去,这头毛发灰白的狼仍盯上他许久,才不甘心地撤走。草原的另一边水草丰美,月下一声森冷嚎叫,听的人骨头都打颤。

    一时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土坡还是土坡,马粪还是马粪,手上的火把没顶上用处,三步远的马儿已经开始低头吃草——心大胃也大。

    说起来,她也是饿得不行了。一回头吓个半死,这厮扮狗子扮上瘾,谢了幕还没出戏,一双眼盯紧她,琥珀色的眼瞳上飘一层绿油油的光,没焦距又能紧锁她,慢慢地一步两步向前逼近。

    “你你想干嘛…………我跟你说啊,我可不好吃,我…………我身上都是膘!不饱肚!”这眼神她熟啊,就是胖子见了五花肉,满眼放光满嘴哈喇子。

    他刚说什么来着,什么两脚羊生片了吃最好………………

    她吓得一步步往后退,尖叫都憋在嗓子眼,怕又把狼群召回来。陆晋再上前一步,她与他贴得极尽,近得能感受到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滚烫像烧熟的水,两颊也红得怪异,云意瞪他的时候晃了神,琢磨起这人长得可真不赖,浓眉高鼻的,倒是不怎么像汉人。忽然间他便倒了,似一幢高墙轰然倒塌,因二人离得近,他倒下时干燥的嘴唇擦过她腮边,引来一点点酥又一点点莫名地疼,固然,她是没心思追究这些似有似无遐思的,一抬手捂住半张脸,就像是捂住个兹兹往外冒血的伤口,“老混蛋!”他二十四五,对她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是老了点儿。

    骂完了又怂,伸长了脖子观察老半天,见他直直倒下去半点反应没有,才又憋出老大一口胆气往他身上轻轻踹上一脚,“迟早斩你一万次!”

    等了许久这人也没反应,倒是其格其一个响鼻把她吓得跳脚,“干嘛……小畜生看什么看,我就踩他了,你能怎么着…………哎哎哎哎,别吃我头发,我不弄了,我不整你老主子行了吧…………”

    费了老大劲才从其格其嘴里抢出自己一捧光滑油亮的长发,现都沾了口水,一股子腥味儿,“哼,什么人配什么马!”都不是好东西!

    陆晋还是没动,她叹口气蹲下*身去推他一把,近了才知道,好家伙,这人烧得浑身滚烫,竟是半点意识没有。荒山野岭的,她也没办法给他找大夫,只能靠自己,“得,真治死了也不知是算你倒霉还是算我命背。”

    一摸香囊,好在凝香丸还剩不少,生息丸一颗不差,一口气给他灌进去,再拿帕子沾了酒给他降温,他脸上有血又有泥,却也丝毫遮盖不了张狂疏放的轮廓,眉与眼相佐,配得刚刚好。想来人人都是泥塑,只不过女娲娘娘造他时,必定多几分偏爱。

    云意静静打量他一会,蹙眉道:“宫里顶好的两位药都到你肚里了,你可得争口气,不然你死了,我都不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回去?”

    心底里还是害怕,捡着离陆晋稍近的地方裹紧了披风躺下,回想起自己在宫里是如何如何讲究如何如何金贵,眼下还不是一样就地成眠,可见从来都是装腔作势借与旁人,骨子里就一个字——糙啊。

    也不知道莺时几个逃出来没有,再想想,要是梦里能吃顿红烧肉就好了,还是油滋滋的东西饱肚子。

    最终肉没吃上她便醒了,实在是睡不安稳,一睁眼遇上日出,太阳从天边点燃一窜烈焰,烧得半山通红。她爬起来,伸手去探陆晋额头,显然烧已经退了,只不过人还需缓一缓,又觉着他是铁打的身体耐摔耐打,恁大一个血窟窿,睡一觉就好。

    还是同样一张脸,睡熟后倒成了一副乖模样。云意想起昨晚上的事来,心不平,手上捣鼓了火堆里黑灰往他脸上抹,小白脸抹成大锅灰。“谁让你轻薄本宫,赐你死罪!”两边脸各一个“斩”字,好气魄!

    没想到又被其格其发现,咬住她发尾就当干草嚼。云意恨得咬牙,“你等着,要不是马肉不好吃,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撒嘴,又糊我一身臭口水!”

    这厢吵吵闹闹,陆晋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头一件是握住腰间□□,腾身巡过四周,未能料到撞进一副山水诗画里,弯弯曲曲河川如玉带,粼粼波光耀眼,碧绿的是蔓延无边的草原,苍蓝是广阔无垠天空,无以言表的是河边垂目梳洗的美人,葱尖一样的指头穿过乌黑的发,她嘴角浅浅一抹笑,便将最最寡淡无味的黑白两色衬出酒醉微醺的恍然。侧耳听,她似乎哼着小曲在唱,“碧窗下画春愁,捞一笔,画一笔,想去岁光景。描不成,画不成,添惆怅…………”

    然而分明是听不清的,只瞧见她红唇开阖,已醉了半生。何况她回眸来笑盈盈对住他,便教人挪不开眼,脱不了身。

    云意实在乐得不行,看他脸上做一个“斩”又一个“斩”,好似大仇得报,痛快一回,将昨儿结的仇都忘个干净。

    “喂——吃了神医两贴药,终于醒啦?”头发洗干净编成辫子盘高,就怕再让其格其乱啃。

    陆晋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没头没尾地问说:“太子真是个大胖子?”

    “可不是么,起身走路都要一边一个太监驾着才挪得动,一条腿木桩子一样粗,一天恨不能能吃十八顿,袍子撑开来能当凉亭用。你说胖不胖?”

    陆晋光听见那句一天十八顿,想了想说:“你们兄妹倒是挺像。”可惜了一张好脸,太他*妈能吃。

    话到这,云意不自觉抬起脚尖轻轻踢他一下,撇撇嘴说:“我饿了…………”一双乌漆漆的眼亮得能滴出水来,倒让人想起咩咩叫的小黄羊,可怜又可爱。

    可是没等陆晋出声,其格其已然横冲出来扯她头发,少不得要惹得她大喊,“陆晋,你倒是管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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