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滟堂饮下一杯酒,牵唇轻笑,“那多好。”又看了她一眼,“又多不好。”
“于我还算好,本就没指望过什么。”贺汮微笑,“倒是你,这些行径让我想不通——离开朝堂,很多事便会失去控制,会有不少人做墙头草,转去效忠皇权,不知哪日,你便要获罪,甚至会被带回京城问罪,怎的还有闲情敛财?”
“两码事。及时行乐罢了。”孟滟堂洒脱一笑,“我最终要看的,是皇上、俞仲尧愿不愿意放过我——我一度与洪家过从甚密。他们想要连我一并铲除,这是最好的机会。”
“结果呢?”
“很明显,他们想成全我,不为此,洪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获罪——有些罪证,他们想追究的话,我此刻已不在这里。”孟滟堂说完正事,又问她,“为何要赶来见我?”
“来看看你这样的光景是否惬意。”贺汮微笑,“营营役役这些年,我也攒下了不少钱财,若是合乎心意,当效法为之。在海上穷其一生,何尝不是幸事。”
孟滟堂释然一笑,“这容易,你大可亲身感受一段时日。我也已太久没与人正经谈过心,欢迎之至。”
两人同时举杯,饮尽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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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姜洛扬遇到了很大的一个困扰。
怀胎期间,她长智齿了,长智齿的疼痛钻心,并且像是没有休止一般,每日纠缠折磨着她。
南烟和太医都给她看过,给出的建议相同:每日勤用盐水漱口。别的缓解疼痛的法子和药方,她是不肯试的,怕影响到胎儿。
由此,姜洛扬托腮的动作变得司空见惯。
没过两日,小腮帮都肿了起来。
☆、第92章
92
俞仲尧见她这样,简直要心疼死了,“不伤身体的方子你就试试,行不行?”
“我试过的。”姜洛扬眨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他,“譬如含白酒的偏方,没用的啊。”
“……”俞仲尧疼惜地抚着她一侧脸颊,“缓解疼痛的方子呢?你都不肯试。”
“就是不要试。”她语气轻柔却坚决,“第一胎,什么事都要谨慎些。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俞仲尧真的无奈了,“那就这样一日日地受罪?药性温和的方子,试试也无妨。”
“我不。”她仍是坚决地摇头,“是药三分毒,我不会冒险的。”
“……”俞仲尧真的没辙了,“这要捱多久才算完?”这才刚长智齿,拔都没办法拔。
“过段日子就好了。”姜洛扬居然还笑得出,“长出来就好了。我问过南烟了,只要不影响别的牙齿、不再作痛就好了。忍一段吧,就算到时候长得不好,拔掉就是了。现在不行的。胎儿没到三个月,就算是智齿成型都不能拔牙的。”
“……”俞仲尧叹了口气,后悔得不行——要是早预料到还有这一节,晚几个月娶她进门多好?
她摸一摸他的下颚,“别乱担心,我心里有数。”
不担心才怪。“也不知道谁疼得睡不着觉。”
她捂着半边脸跟他强词夺理,“是你抱得不舒服才醒的。”
“胡扯。”他把她松松地环在臂弯,“苦了你。”
“那么,罚你对我更好一些。”她把肿起来的半边脸贴在他胸膛,“对了,你要早一些给孩子取名字。”
“这是自然,男孩儿女孩儿的名字都先取几个,到时候让你选。”
“嗯。”
在俞仲尧面前,姜洛扬可以故作坚强,对着沈云荞的时候,就做不到了。
沈云荞过来看她,她捂着脸,愁眉苦脸地道:“疼得我觉得手都要抽筋儿了。”
“真是难为你了。”沈云荞和她情形相仿,最是了解她的心情,但心疼也是真的,握着她的手问,“真没有什么法子?”
“有啊。”姜洛扬笑道,“多吃多睡,睡着了会好过一些。最难受的就是半夜疼得醒过来。”说到这儿,她忍不住蹙眉,“原来真的有疼得想发火的时候。”
沈云荞不由叹气,“唉,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熬着吧,最多熬到胎儿满三个月之后,适量地用点儿药。”
“要是难受的太厉害,就要多找几个太医帮你想想法子。心绪不宁,对胎儿也不好。”
“嗯,我有分寸。”
沈云荞问道:“有没有命人知会你娘?”
“没。”姜洛扬摇头,“让连翘去过一趟,说我这阵子乏得厉害,没精气神说话,过段日子好些了,再请她过来。”
“……”沈云荞欲言又止,末了只是道,“也好,省得多一个人为你担心。”
沈云荞离开之后,姜洛扬坐到窗前,看着招财、进宝在院子里嬉闹,时不时的,一个将另一个摁在地上,作势发狠地叫着,却不会真的翻脸掐架。
有玩伴就是这点好,不愁日子没得打发。
这期间,她瞥见一名小厮进到院中,连翘迎了上去。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连翘转进门来,沉吟片刻,“夫人,宋二小姐的马车在府门外徘徊一阵子了,不知是何用意。三爷去了萧府,还没回来。”
姜洛扬吩咐道:“那就命人去问问她,要是想见三爷,明日请早。要是想见别人,再说。”
连翘称是而去,过了一阵子,回来到:“宋二小姐要见您,却怕您因着安胎不会见她,但她有些事想要跟您解释一番。奴婢问过白管事,白管事说您要是见见,也无妨。”
“嗯。”姜洛扬沉了沉,“那就让她进来吧,横竖我也没事可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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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洛扬转到厅堂的三围罗汉床落座,过了一阵子,宋雅杭进到门来。
宋雅杭穿着藕荷色褙子,白色挑线裙子。生得瓜子脸,桃花眼睑,唇红齿白,身形如弱柳。她透着书卷气,眼里有着似是与生俱来的哀愁。
论样貌,宋雅杭比宋雅柔更出众,更惹人怜惜。
见礼之后,姜洛扬只留了连翘、芙蓉在室内服侍,请宋雅杭在下手的位置落座,道:“宋二小姐有话只管直说。”
“是。”宋雅杭单刀直入,“妾身担心日后有人传出闲话,使得高夫人动怒伤了胎气,却又不敢贸贸然去高府,怕没进门就被撵走,又知道夫人与高夫人情同手足,便过来详加解释一番。”
“嗯,我姑且听听。”
宋雅杭垂下头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高大人与萧大人皆是俞太傅的左膀右臂,夫人又是俞太傅最看重的人,妾身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只希望夫人来日能在高夫人面前解释几句,叫她不要被闲言碎语弄得心神不宁。妾身今日要说的这些,俞太傅和高大人、萧大人都已知情。”
她语声转低,“如今的萧夫人,几年前曾经定亲,对方正是洪兆南。后来亲事作罢,贺家落难是一个缘故,萧夫人对洪兆南失望也是一个缘故——这件事里面,妾身也做错过很多事。”
姜洛扬有些意外,托腮看着宋雅杭,静待下文。
宋雅杭继续道:“妾身和宋雅柔有武安侯世子那样一个哥哥,品行自是好不到哪里去,在闺阁中并不安分,从妾身十三岁的时候,我们就想尽法子出入廉王府,妄想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是那时候,认识了洪兆南。洪兆南中意贺大小姐,但是两家在公事上屡生嫌隙,听说那门亲事是洪兆南给镇国将军跪了两日才求来的。而我们姐妹两个,已明白廉王虽然喜欢形形□□的女子萦绕在身边,但是并不肯付出丝毫真心,无意娶妻。最要紧的是,比起廉王,那时的洪兆南更惹我们侧目。”
这女孩的言语倒是坦白得很,由此可见,初衷是出自真心。
“妾身和宋雅柔,做过很多为人不齿的事情。”宋雅杭的头垂得更低,“那时是真正的同流合污,宋雅柔说,不管姐妹两个哪一个如愿,就能皆大欢喜,大不了就效法娥皇女英,都服侍在洪兆南身边并不难。而我,居然是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