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道:“您去休息吧,要是有客人来了,我会按替您接待他们。”
“谢谢。”
越临近深冬沉青越需要大量睡眠。尽管身负一半蛟龙血脉,但墨蛇冬蜇的天性还影响着他,让他总是觉得困倦。
他回到了自己在这里的卧房,尽管多年没人住过,这里仍然被鸾鸟收拾得很干净,和他当初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
褪下墨色外袍,沉青把自己埋入温暖的被窝中,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眼。
——
寒冬时节,亭下的湖面结满冰霜。不知哪里有一道低低的哭声,被寒风带去很远。
墨发散乱铺地,容貌精致的少年白皙的后背被劈开一道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在墨发墨袍底下染开大片大片夺目惊心的腥红。
浓密的眼睫被染湿,墨色氤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剧痛之下少年浑身战栗不休,抽搐的十指深深插入地面,指甲尽断,拖出一道道血痕。
“疼,好疼……”
他无助地颤抖着,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土地上。寒气渗入他的每一寸骨缝,与皮开肉绽的剧痛混乱交杂,搅烂血肉筋骨,如蚁潮漫遍全身,疼得他痛不欲生。
“好想死……谁来杀了我……”
泪水染湿他昳丽漂亮的脸庞,与斑斑血迹混在一起,慢慢地凝结成冰。
沙——
就在那对墨色眼眸中的光泽逐渐黯淡之时,一人穿林拂叶而来,玄色衣角有细微的金芒闪烁,少年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腰脊,轻轻抱起。
宽大的衣袍罩下,包裹住他遍体鳞伤的脆弱身躯。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缓缓抚摸少年的发丝,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间,低声哄他。
“疼……”
少年呜咽一声,小心翼翼地把柔软的小脸埋进男人炙热宽稳的胸膛中,像一只初生的幼兽,懵懂而本能地贪恋这份温暖。
[小墨蛇……]
他被温柔地环抱住,听见男人的低笑,嗓音低沉,却透着深深的,刻入骨子里的狠戾。
[你是我的,哪都别想跑。]
“……”
一场梦魇,让沉青猝然惊醒。
他从床榻上坐起,衣袍凌乱,墨发散落在苍白的肌肤间,被汗水微微染湿。
……有点烦。
他撩开额前乱发,仰首望了眼窗外天色。纤细的脖颈上隐约可见淡青色血管,再往下一点,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疤痕。
“墨蛇大人。”
屋外有敲门声,是鸾鸟。
“您醒了吗?刚刚有客来访,是秦家的人,想要见您。”
沉青道:“我知道了。”
长发又变成了及肩的墨发,他穿着白色衬衣,随意地披了件宽松的墨色外袍,推门走出。
暖阁里,几个西装男子静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季先生。”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到沉青后他先是规规矩矩地颔首致礼,随后自报家门。
“晚辈是秦家第四十八代长孙秦衡。这次前来是想请您出面,帮我们应对秦家的危机。”
沉青偏过头:“秦家的事情,不该由秦家自己解决吗?”
“这……”
秦衡面露难色,苦笑道,“是这样的。我祖父身体一向康健,两个月前却不知道为什么得了重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如今已卧病在床多日。再加上秦家近来怪事连连……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来叨扰先生。”
秦家是传承数百年的捉妖师世家,最鼎盛的时期几乎盘踞整个中原,是南方第一大家族。只是近二十年来各方新兴势力崛起,秦家地位受到冲击,早已大不如前。
虽然实力下滑了,但秦家根底还在。他们送来的报酬不低,显然是下了血本,真心实意要请沉青出面。
沉青道:“走吧,带路。”
秦衡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先生!”
“大人,抚桦说他想随您一起去。”
临出门时,鸾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怯怯地揪着她衣角的少年,“他三年前修成了人形,刚好这回出去历练一下,还可以服侍您。”
沉青看向秦衡:“?”
秦衡立刻道:“没有问题,到了那里衣食起居一律由秦家负责,先生想带多少人都行。”
沉青于是朝那少年勾了勾手指:“过来。”
“谢谢墨蛇大人!”
少年抚桦欢呼一声,扑到了他身上。
五分钟后,秦家的车驶出古玩街,抚桦趴在车窗边,不住地往外张望。
副驾驶座上的秦衡试图和后排的沉青搭话,但青年从上车后就一直在闭目养神,他不好打扰,只好无奈地把头转了回去。
他们要去的是远离市区的秦家祖宅,因为最近秦家处境尴尬,所以秦衡很谨慎地安排了另外两辆车护行,但在出了市区后,意外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