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眼里的他,活像个黑社会似的,秘密一大筐。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权势滔天,这点姿色我估计你们圈子里的人也见怪不怪,还真的没什么可让他图的,如果真有,他想要,拿去就是。就我这智商,搞搞设计还可以,阴谋论什么的我是真的玩不过来,他手里不干净,我看您手里相比也清白不到哪儿去。我不懂这些,索性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押我男朋友赢。他身边都是漩涡,但他拉着我站在台风中心。我只知道,他苏嵇只要对我好一天,那我就在他身边站一天。”
姜衍慢条斯理的翻阅那打资料,薄薄的嘴唇一掀,讥讽地割出个炫目又锐利的笑容。
“再回到他的那位白月光,以前处于炮友,我不介意,但现在我是他正牌的恋人,我又有什么好怵的,不管那位先生和他过去如何甜蜜恩爱,或者有什么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山盟海誓,那都与我无关。”
“现在拿着他家门钥匙,喂他家的猫,吃着他做的饭,睡在他枕边的人,是我姜衍。”
“若是实在不行,分手就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玩不起多掉价啊,您说是吧?”
青年的字里行间全是小三上位般的飞扬跋扈,面上嘴上却端着一派正宫的理所当然。董司扬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的他,和当初的苏嵇一样,看着面前这位青年温润尔雅的脸庞,这才品出点豺狼虎豹的凶劲儿来。
“董老师,你对我的这种感情,说‘爱’都侮辱了这个字。”姜衍坐在椅子上把腿一叠,“你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苏嵇所有的东西你都想要,要不到就毁掉,这样做实在是很幼稚。你对我的执着,不过是纪念版胸针里最难搞到,也唯一缺的那一个。得不到抓心脑肺,得到了抛之脑后,实在没什么谈情说爱的价值。现在都要辞职了还想在我这挑拨离间一下,这种手段高中女生都不屑用了。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爱自己内心的欲望和诉求,我看着很可怜。”
董司扬看着他,青年的眼睛里像温着一泓永远不会化的雪。他梗在那一言不发,姜衍本就冷艳的面容突然变得精致又刺手,好比世上最鲜艳欲滴的玫瑰,拥有柔软无比的花瓣和金石铿锵的荆棘,怕不是经过无数信徒的鲜血染就的。
“就是这样,门在斜后方,您好走,不送。”姜衍打开了外卖盒子,纸杯蛋糕的香气飘了出来,温温柔柔地下了逐客令。董司扬把红茶喝完,顺手拿了他人生中第一块,估计也是最后一块甜点。
他看了一眼标签,该死的玫瑰味。
第五十七幕
苏嵇累死累活地回到家,发现姜衍已经做好菜了,还都是他喜欢吃的,可是苏嵇没敢像以前那样毛手毛脚地去抱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在一旁,虽然第六感是女人的特权,但是苏嵇现在务必准确地感受到了,姜衍生气了。
气什么?怎么了?问一句还是察言观色?
从来没见过姜衍生气的苏嵇觉得现在比下午那个应急预案的会还要难挨。
“愣着干什么,吃饭。”姜衍把一碟柠汁鸡翅放在餐桌上,还把约瑟芬的猫碗填满了金枪鱼罐头。“不是...你怎的了...”苏嵇洗了个手,心都悬在嗓子眼儿了,颤巍巍地坐下来。
“董司扬最近挺安分的,你怎么让他辞职了。”姜衍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眉眼看不出情绪。“如果他敢对你做些什么,就不是辞职这么简单了。况且我们之间,也不单单只有那点风花雪月的龃龉。”苏嵇没想到姜衍这么敏感直接,也放弃了周旋的打算。
“没有风花雪月?那好,我们来谈点‘金戈铁马’的。我们来讨论一下您跨境洗钱的经过?”姜衍眼尾一挑,苏嵇注意到了他左手边的那沓纸。昨天刚在办公室这么怼人,现在回家又要被怼,苏先生心里也是挺委屈的。“啊,那个...”他赔笑着夹了一块最嫩的牛小排到姜衍碗里,“您且听我细细道来。”
苏嵇的母家,是法国的奥尔良家族旁系。苏母有两个兄弟,弟弟算是个“声名狼藉”的主儿。自从成立共和国之后,贵族的地位和权利形同虚设,仅有一个头衔,祖上是做皇室生意的,现在根本没有客源。三大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各自进行了产业转型升级。但是好景不长,弟弟把家给败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只好求助哥哥姐姐,所以苏母根本没存什么钱,带着个从小跟到大的女仆就单薄地嫁到中国来,这么多年赚的积蓄也都大部分送到法国渴望振兴家业。
但仅仅是这么点收入是填不满那个大洞的,只好把目光放在一些不那么“合法”的行业上。苏母的哥哥原是倒腾葡萄酒的,算是个很大的农场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是这档子事出了之后也有点入不敷出的意味。于是就做了一条隐秘的走私链,把大麻和红酒,送到美国的主顾那里。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钱回笼的很快,但是动作得越来越注意。他们就打算把法国的公司关了,托苏嵇想个办法把这些钱弄干净,到中国来做买卖。
所以苏嵇同志仗着自己的位置和资本就滥用职权,比如很多大额寿险的订单,证券,还暗地联合暗庄赌场一起,网上交易和利用一些投资贷款,没事还去逛逛古董拍卖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来的。他们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把这笔钱融到市场的每一个角落。毕竟大麻在美国合法,在中国可是万万不行的,加之法国那边的警察听到了些风声敏感的很,他们就一点一点,慢慢的,把这钱洗干净了。
苏嵇说话的时候,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金融公司指点江山的分析师,那个股市盘就在他手里翻来覆去。说起这些事时没有任何一点违法乱纪的慌乱,十分淡定,思路缜密条理清晰,难怪人们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差,现在的苏嵇,就行走在交叉的灰色独木桥上,看的姜衍恨不得冲上去拉他一把。
“大麻种植园?就这?”他听完之后,发现还没有自己脑补的精彩。从公司回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毒枭,连大义灭亲送进号子,潸然泪下等他回来这种戏码都想好了。
“你这个反应有些平淡,不够精彩吗?”苏嵇有点头痛,虽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简言之就是个家族衰败,后辈铤而走险的故事。但是姜衍这个反应,不太对。
“怎么,你还想我甩你一耳光让你哭着认错吗,我手有点痒,不介意试试。”姜衍听人这么一说,脾气蹭一下上来了,感情不搭几条人命就不够跌宕是吧。
“这倒不必,您别累着。”苏嵇谄媚地放下筷子,给姜衍捏肩揉手。
姜衍这个人,乖巧听话地成长,除了在选专业和喜欢男人这两点和家里人拉锯了这么久以外,其他时候皆是把学习生活做到了最好,所以骨子里对于反叛的东西还是有点好奇的,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以前不敢尝试,因为他没什么朋友,加之他父母打点老师,生怕他长歪一点儿。这出了事连个垫背的都来不及找,就被老师告到家长那里去了。
现在不一样了,他这个靠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倒,理由也合情合理,姜衍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吃饭。
他这个觉悟,还真无愧于当年被姜蔓逼着看完的《霸道总裁的小娇妻》,《黑帮老大的绝色情人》系列。
“采尼?”吃到一半,姜衍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苏嵇嗯了一声,惶恐地等着下一句,类似“你以后别和这种人走的太近”的话,谁知道姜衍只是把最后一口汤给喝了,把碟子碗拿到厨房去。
这圈子真的混,估计技术指导少不了魏秘书,他细细回忆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耳朵,上次董司扬偷设计稿的时候苏嵇也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看来还真有点卧虎藏龙的感觉。
“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姜衍一边洗碗一边问。
“收尾。”苏嵇哪儿敢这节骨眼让人操劳,赶紧代劳了。
“你有没有涉入很深。”姜衍擦了擦手就坐在流理台上盯着苏嵇东卷西翘的头发。
“我虽然参与了,但是从来不直接接触,不然我怎么在这个位置上混。就像魏巍,我有这班人帮忙。”苏嵇把盘子沥了水放进消毒柜里想要来抱姜衍,却被人躲开了。
“也是,您赚钱都不亲自赚,这违法乱纪的事儿哪能累着您啊。”果然如此。姜衍摸着下巴想,苏嵇这座冰川,露出来的有多少,没在海里的,又有多少呢。苏母这法国名媛和首席家装设计师的身份不可能掏不出钱,而苏父作为政客,肯定明里暗里也知道一些消息,而采尼和魏巍这些朋友,又有多少神通没显现出来?
姜衍看着男人的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推开苏嵇的胳膊跳下石台,抱着猫咪就去看电视了。
苏嵇看着自己的胳膊,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第五十八幕
一觉醒来,苏嵇发现身边的枕头空了,吓得赶紧一骨碌地坐起来满屋子找姜衍。昨天把话说开之后,苏嵇觉得还轻松了不少,毕竟这算他最大的秘密了。
“你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姜衍在玄关套鞋,手边立着一个26寸的行李箱。他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看得苏嵇怕极了,赶紧死皮赖脸快步上前抱住姜衍:“你要去哪儿?我知道错了,我给你道歉,你别走好不好?我缺个金盆洗手后的毒枭夫人的职位,是个肥差,你要不要?”
“我就问你一句,”姜衍忍了一晚上,还是没忍住昨天想问的话,“像我这样,没权没势没姿没色的人,到底是凭什么留在你身边的?算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他看不到男人的脸,但是明显感受到苏嵇有一瞬的僵硬。男人的心跳声,贴着他的背,在孜孜不倦,永远热忱地跳动着,那么这颗心,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质疑。”苏嵇叹了口气,箍着他的腰,把人在胳膊肘里转了一个圈,嘴唇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意外,始料不及,猝不及防,最得我心的那个意外。”
“那现在,我在你计划内了吗?”姜衍盯着苏嵇的下巴,闷声问道。
“现在我最大的计划,就是想着要怎么邀请你,才能把我们的关系法律化。”苏嵇看着姜衍那震惊的神色,好笑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但是我还没准备好通往爱情坟墓的车票,能不能请您先将就一下?”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两根用于礼袋封口的那种金色的小铁条,估计是昨晚男人带回来的可颂包装上撸下来的。苏嵇把金条绕着姜衍的中指指根紧了一圈,还有模有样地给人在顶端扎了个小球装作钻石。
姜衍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线球砸的不知所措,看着男人得意地弯起眼睛把自己的手递给他的时候,姜衍在心底腹诽了好一会儿。“这颜色也太俗了,如果你的车票也是这色儿,那这黑车我不上。”青年无奈地给人做劣质金戒圈,末了还绅士地捧起来亲了一口那黄澄澄的大钻石,“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苏嵇见姜衍转身就想走,不悦道:“都这样了你还要走?你要去哪儿?不会畏婚潜逃吧?”
“去我毒枭先生的老家,看看是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才能把他的嘴养的这么甜,心又这么黑。”
男人平日喜欢穿睡袍睡觉,现在在被子里蹭了一轮之后和全裸没区别,他就这么衣衫半褪地从被子里出来,某个部位也刚睡醒,精神得很,他睡眼惺忪的熊抱住姜衍左亲右蹭,半撒娇半认真地求他男朋友别走。结果姜衍亮亮机票上的时间,无奈地扭过头亲了一下苏嵇,就算是这两天“冷暴力”的补偿了。这叔可忍婶都不能忍了,打发叫花子呢?
“我就去一个星期,你好好反思啊,乖。”姜衍看着表,真的不能跟人耗了,再不出门就误机了,他手已经搭到了门把手上。看着这具完美肉体的姜衍,实在不想再让色令智昏的场面再上演一遍,他忽视掉苏嵇乱糟糟的,像被遗弃的大狗一样的脑袋,捞了一把那神采奕奕的小兄弟,“照顾好它,别萎了。”
苏嵇蹭地一下就恼了,摁住姜衍就想亲,谁知道姜衍嫌弃的要命,“诶诶诶我要走了!啧你没刷牙!”这句话对洁癖的震慑力还是挺大的,最后只是上手摸了个够本,就让人走了。
衣衫凌乱的苏先生搔着头发站在玄关,他还等着从轻发落呢,谁知道一纸诏书,把他的宝贝疙瘩发配到边疆去了。
苏嵇洗漱了一番在镜子前整理衣领,他也准备出门了。他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些年的帐,想不出来哪里出了纰漏。他不太明白,这档子事现在也到了尾声,采尼和他合作了很久,每年圣诞节前后都会来中国一趟,把新的金额细流和整体进度报给他。这一次举家往这边跑,是因为在法国的所有触角都处理干净,最后一批原叶也走黑市卖完了,他们在国内的某个二线城市买了房,悄无声息的再避几年,就搬来S市做香水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