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不断传回的消息,石初樱也在慢慢调整着自己准备打包带过去的东西和人手。
楚溆的镇国将军府这些年倒没怎么新增产业,这十年来,不过是把原有的产业整合了一番,过于分散和零散的转了手,最后相对集中在京城、旧京和西北建州和连州一带。
而石初樱自己的产业除了京城和旧京的几处,其他的田庄和山林土地大多在望云山和莲花山这般相对偏远的地方。这样集中起来,主要是便于管理和照看,毕竟楚溆和石初樱都不是有大把时间经营产业的人。
将军府的这些产业,每年的净收益大约有一万七八千两银子,其余府里吃用的粮食、菜蔬、家禽家畜、野味、河鲜、果子等物,一概由田庄送上来,每年也能省下几千两。
而楚溆的爵禄加上差事薪俸和赏赐,每年到手的,大约有三千两,这些光是用于年节走礼,基本就不剩什么了,客卿仆役的等的月钱赏钱就都靠府里产业上的收入支应。
好在楚溆和石初樱都不是穷讲究的人,每年也还能攒下些银钱,所以石初樱盘点账目,见盈余有八万多两也不觉得奇怪。
这些银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许不算少了,但对于镇国将军府这样中等爵位的人家来说,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倒是石初樱自己的私房钱,嘿嘿,大楚京城谁不知道啊,镇国将军夫人的药一向是千金难求的。加上中间断档了足足两三年,越发的金贵了。
石初樱圈圈画画,忙了好一通后,唤了现如今身边的管事娘子玉露来。
“你去让人给玉羽传个话,让她抓紧时间进府来一趟。还有,这些圈上的人,给他们连续吃几顿各样海鲜,吃足了。然后把吃不服的人剔出去,剩下的人再给我瞧瞧…”
既是要去南外海,少不得要先适应当地的生活,至少不能吃了海物就发疹子,拉肚子什么的。不然还不定谁伺候谁呢。
玉露瞅了瞅名单,抱怨道:“夫人这是嫌弃我们年纪大了不成?怎么这次带的都是新人?”她们这拨老的都干了十年往上了,新来的才一年而已,跟夫人出远门,还那么久,想想也伺候不好。
“她们都是生手,刚学的,哪有咱们伺候的周全?到了那荒芜的地方,她们还不为干瞪眼傻了?夫人再琢磨琢磨才好。”玉露家的孩子也不大,她们这批人正好是前后一两年都到了成亲的时候,因此,孩子也都相差不多。
有些丫头成亲后留在府里继续伺候,有的则被石初樱分派到了铺子里或者庄子上作管事什么的,这样她和楚溆的产业才渐渐稳当起来。毕竟府里的大管事和二管事不能一直留在庄子上照看着,总要有自己人才好。
石初樱瞧着玉露微微圆润的脸,笑道,“你们都是有家业的不说,孩子也太小了些。那地方每年夏天瘴湿之气很重,咱们这地方的人过去,难免要病一场,我能照管得住将军和孩子,可不一定每个人都照管得到。小孩子娇弱,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所以,她们这些人还是留在府里最好。
玉露想想自己才一岁的小女儿,也确实不合适长途奔波,只好放弃纠结,赶紧去传话。
玉羽来得很快。她嫁了一个府里的护卫,石初樱把自己置办的一个铺子交给她,开了一间裁缝店。因铺子是石初樱自己的,以接府里和槐树胡同的针线为主,当然也接一些零散的活计。
最后算收益,玉羽可以分到三成,省下的是石初樱的,这样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玉羽主要是把关活计的质量,涉及到主子的针线也是她做得最多,平日里也不用她亲自呆在铺子,自有府上针线房练手的丫头在照看着,大事才让玉羽拿主意。
石初樱示意她拿了桌上的纸笔记录,自己说道:“想来你也听说了,这次我和将军要去南边驻守。
与你想干的,是这次去的人都要做几身行路的衣裳。眼下要紧的,我和将军还有适哥儿他们兄妹先做几套行装,料子不用太好的,要结实耐用,颜色也不用太娇嫩了。”主子们贴身的衣裳还是由府里针线房在做,铺子里接的都是外头穿戴的。
玉羽二话不说,刷刷刷,拿螺黛笔记了下来,又等着夫人继续说。
石初樱点点头,继续道:“薄厚披风一定要有两三件,要能防风雨的,最好带个帽兜儿。还有纱帽,海风刮起来不是粘嗒嗒的,就是带着雨水,腥气得很,不要用容易吸味儿的料子。”不然用不了几天就成咸海带了。
“还有全套的帐幔帷幕,比照府里五间正房和少爷姑娘们房间的数量,各做四套,两薄两厚,厚的要耐潮,不要用绸缎的料子,海风盐分大,一个夏天绸缎料子就失了颜色了…用细布或绵绸的好了…”
主仆两个细细商量了一番后,玉羽问道:“既是去南外海,那边的花色和样式必然和咱们京城里的不一样,不知夫人是想用什么样的款式?”
“咱们是去替圣人降恩,震慑一方的,不是去亲和民众,融入当地官民的,自然要事事体现京中的气派…”
说着,一抬眉梢,玉羽顿时了然。
她抿了嘴儿一笑,道了声:“奴婢知道了,便是粗布的料子,也一定做得气派高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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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东南西北都有宗室皇族的人在镇守,南边的也有南安郡王一家,不过一来整个南方也很大,南安郡王自然是驻守在内陆州府之地,对于海沿子这种地方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更别说南外海这样的地方了。
因此,楚溆这次被派过去一是加强南边镇守的实力,二来也是给南安郡王一个警示:不能给圣上分忧不说,还平添麻烦,你还想不想干了?随时可以撤换了你!
所以说,楚溆这次差事并不怎么讨好。对南安郡王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谁乐意身边趴一头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取而代之的老虎啊!
所以,楚溆和幕僚们商议的结果就是做足京城派头,端起钦赐的架势来,把参将署和当地官府拉开距离,以此来表现他楚溆的态度。
可这端京城的架势说说容易,真要做足了,却需体现在每个小细节上。石初樱这些天来都在仔细安排这些事情。又要少花钱,又要摆派头,还要能适应当地的环境,可真是不容易。
石初樱想来想去,还真想起/点儿什么来。她立时叫了府中的一个书办,特地往内务府跑了一趟,只说“我们夫人让问问,这大老远的从北到南,又要体现皇恩浩荡,这安家的费用可有着落?我们也好掂量掂量…”
内务府的执掌太监听了这话,嘴都快抽抽歪了,到底也没敢说出心里的不满来,谁让人家镇国将军夫人够牛呢。
这话原封不动地一层层报了上去,最后转达给了昌平帝。
昌平帝也抽了抽嘴角,心话,我派了这么多宗室人家出去,还没哪个敢跟我要安置银子的呢!
这个妇人可真是大胆!
他气得拍了好几通御案,直嚷着“岂有此理!妇人之见!”就差把“头发长、见识短”的民谚也数落出来了。
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内侍各个都是人精,此时都垂着头,假装没听见,该干嘛干嘛。
这可不是他们能插嘴的。
圣人气了一通,这个人选是他钦点的,总不能这个时候下自己面子,而且,要说斥责镇国将军夫人要安家费这事,他也不大好开口。毕竟,他时不常地还暗示宗人府,从人家手里抠点好茶好酒来着…
这么郁闷的事,自然不能跟后宫的女人念叨,他找太上皇发牢骚。
结果太上皇一边儿逗弄自己的小公主,一边儿斜乜着鄙视道:“原本这项费用也是有的,并不是人家平白来要你的。
你回去瞧瞧朝廷律令,举家赴任超出原地五百里的,给赀费五十贯,超出八百里者,给赀费一百五十贯,超出千里以上者,酌情给赀费两百贯至五百贯不等。宗室则按爵位高低另有加给补贴。”
说着,像看白痴一样看了自己这个堂弟一眼,鄙夷道:“这么些年你都装聋做哑了,那是人家都胆子小,不敢跟你硬碰。
如今来了个较真儿的,哼哼,你道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你就的把以前昧下的都给吐出来。哼哼!”
不是太上皇看不起堂弟,只是这人和他那个死了的娘有一拼了,都是小气巴拉、死抠钱的主!
想他当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该大方的时候从来都足够大方(大方过头就是浪费!),最看不起这些小抠了!
才不要理他们这些小气鬼呢!还是宝贝小女儿可爱,瞧瞧,多爱娇啊…
昌平帝给太上皇抢白了一通,好像也想起是有这么回事来。其实不是他以前想不起来,而是被他刻意忘记了。所以,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提这茬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当没有这回事了。
太上皇忙里偷闲,还不忘提醒堂弟一声:“我听说,这个镇国将军夫人可是把‘宗法大典’倒背如流的,其中可是就有这么两条几款的。别说哥哥没提醒你,别倒时候被人家把法典丢到脸上。朝廷可以丢人,咱们楚家不能!”
一般的宗室很少有人去研究这些个内容。想想看,摞起来比三块方砖还厚的宗室法典,除了常用的那些条款,谁还记得这些个琐碎的小细节啊!
当然,那些宗室里专门研究这个的人除外,可人家也不会主动挑事去说着些个。即便遇到自己身上,还得琢磨琢磨自己能不能出头讨这个公道呢。
像石初樱这样,大咧咧就让人上门去讨要的,仅此一例!
石初樱才不怕呢,她有理有据!
果然,还没等昌平帝想好,石初樱就不耐烦了。
“再去要!适哥儿,你也八岁了,你爹爹和哥哥不在家,你就是顶事的。明个儿请假带人往宗人府那边走一趟。把娘给你抄下来的条例带了去,找掌事的要钱。
咱们是按律例办事,他们要是不给或者拖着就是违反‘宗法大典’宗旨,你把后头娘让你背下来的那些背给他们听。再不济回来告诉娘!”她就不信,谁敢昧下她该得的钱!
不光她们娘俩在要钱,楚溆这几天也在兵部跟户部这要钱。没法子,上边说要建参将署和兵营,还要带去三千精兵马,可你得给钱啊!
没钱顶个屁!
这两天他一边学习兵备之法,一边往两边催钱,早一天到手,也早一天开始干事,不然都是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