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人群都涌了过去,楚濯立即示意护卫们维持秩序,不许人群太靠近嫁妆,免得生意外。这些人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她们实在是想看看这个村姑摆出来的珊瑚到底长什么样儿。
楚濯自然不管这些眉眼官司的事,他只看好了东西别给碰着好交差。
那执事边喝茶边用眼瞟着这边,见大家都差不多看了一遍,也议论差不多了,便开始继续念单子:成药一台;珍奇药材一台;
果园一座;
幼虎一只。
另有不计入台数嫁妆如下。
执事灌了几口水,开始照着单子念了起来,众人听到粮食的时候还好,等听到篓子、草鞋什么的时候再也不能淡定了,原本他们很多人就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这下可不如愿了?刚才的什么百年老参和珊瑚引起的一点骚动瞬间就被草鞋、树皮给淹没了。
“天哪!”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伴随着一串嬉笑声,一个年轻媳妇笑道:“这可真真开了眼界,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嫁妆!”
“咯咯咯,可不就是,如今世道可是变了?怎么什么都拿来做嫁妆了?”
“要我说,还是娶个乡下媳妇实惠,你瞧瞧,一两年里头吃喝不愁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夫人甩着帕子,捂了嘴笑着跟身边的人说道,只是声音却响得很。
刘氏作为楚溆和石初樱的亲大嫂站在最前边,听着众人的冷嘲热讽一边心里痛快,觉得老二家的嫁妆到底不如自己的好看;另一边她又感到心烦,毕竟两个人是亲妯娌,石初樱没有体面,她作为亲嫂子脸面上也不好看。
单子太长,不得不在中途换了一个执事接着念,尽管声明这些东西已经入库,但还是引起了一片哄笑声,还有人撺掇着是不是把背篓和筐子什么的拿出来大伙看看什么的,嬉笑嬉闹声把刘氏气得嘴唇都抖了,又不能骂人,心里暗恨石初樱上不得台面,自己丢人也就算了,害得她也跟着丢人。
好在她也知道夫妻一体,楚洌作为兄长和楚溆一奶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只好打圆场:“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只怕把自己个的家都给搬来了…”
有她这句话作了铺垫,后面再念到松香、松脂、树皮什么的别人也不觉得突兀了,山里人搬家么,可不就是这么些个物件。
只不过,当二肥闪亮登场的时候,场面倒是神奇的一片寂静。
无论刚才说酸话的还是嘲讽的,看热闹的,此时再无一人出声。能说什么?
小白虎明明白白、威风凛凛,穿着大红披风,虎踞在杠桌上,一双海蓝色的眼睛藐视着众人,时不时还不耐烦地张开大嘴打个哈欠,边上的小丫头就赶紧递给它一个小果子吃…
白虎是瑞兽!
就这一台嫁妆就足以秒杀全场好么!
刘氏此时不由暗自得意,到底把脸面挣了回来,便笑着说道:“早听说我这弟妹的嫁妆里有一台宠物,原以为是什么猫啊、狗的,了不起也就是只狐狸了,谁成想竟是头虎…啧啧,看着真是爱人儿啊!”
说着,她还专门瞄了刚才那夫人一眼。
原来那位是端王旁支的一位将军夫人,她最得意的是娘家陪送的嫁妆,在爵位相近的宗室媳妇里面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她嫁妆里有一只小狐狸,当时在京城也有些小轰动的。所以,近些年来她最爱的就是看人家晒嫁妆,凡是宗室里五代以内的亲戚,但凡能搭上边儿的人家成亲,她都要去瞧瞧的。
如今看到这头小虎崽儿,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视了,不由眯了眯眼,又不着痕迹地拿帕子抿了一回,再瞧过去,果然更清晰了:原来是一头带着几丝杂毛的白虎崽儿!
她气结,扭着手里的帕子,脸色也跟着冷淡了下来,旁边有被她也这般瞧低过的媳妇便出言笑道:“敏嫂子,你那只小狐狸如何了?话说这狐狸和老虎都是山中野兽,很该亲近一番的,哪天您带着府里的狐狸过来认个亲也是好的,说不定它们还能一处玩耍呢…”
敏嫂子横了那媳妇一眼,没等她答话,早有人接了过去,“你可是离京几年了才回来的,自然不知道,咱们敏嫂子的小狐狸已经生了几窝小狐狸了,原来那只啊,只怕早成了老狐狸了…”
一阵嘻嘻呵呵的笑声传来,敏嫂子一甩帕子,冷哼了一声越过这几个妇人自顾去了别处。
且不说这边厢如何斗嘴,那边李三媳妇和悦姑姑已经按着吉时把新床指挥着安了正位,铺了几层锦褥,挂了三重纱帐、罗帐、锦帐,鸳鸯枕、合欢被俱都一一铺设好了,又挂上自家带来的香囊、锦袋、彩兑等喜庆物件。
其他摆设装扮之物也一一按照石初樱日常的习惯打点过。
外面一热闹完,就有不少媳妇和夫人进来看新房,这在大楚叫“踩花堂”,不分男方还是女方家的人都可以来,象征着新家人气旺盛。而等到铺房的贵使等人撤出去以后,新人进房之前就再也不许有人进这新房来了。意味着给新人一个崭新的家。
这些媳妇和夫人们把新房里里外外品评了一回,又到花厅吃过茶点便纷纷告辞了。本来铺房晒嫁妆这道礼儿也是不设宴邀请的,自然无需主家如何的特别相送,各自回府不提。
倒是当天晚上,京城的宗室圈子里就流传出了不少消息,真实说什么的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山里的媳妇,除了点子药材,再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之类的话。至于白虎什么的,女人们才不关心…
楚溆的大嫂刘氏忙活了一天,回到老宅,歪在罗汉榻上也跟自己屋里的奶妈妈和管事媳妇说着白天的事。
“真是看不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摸不出这位妯娌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了。
说她没见识,我看那嫁妆里的家具也不差,雕花虽不繁复却也精美,木料不是顶好,可看着也比什么楸木、榉木的强上一些;金银饰虽然自己添的不多,做工也不如京城,但依着我看,那用料倒是分量十足的。
有个什么事,这东西可比精巧的还容易换钱些;再说,我可听咱们爷说了,那些个成药都是她自己做的,比太医院出来的还好,任哪一盒也值个十几两银子,还不容易买到。”
奶么么惊叹道:“我的个乖乖,这许多盒成药得值多少银子啊?”
“少说值个2ooo两!”丫头小桃是今天跟着夫人去过的,她脑子好使,听奶么么一说,当下就算了个数出来。惊掉了一屋子人的下巴!
难怪,压箱银子那么少呢,感情在这儿找补上了…
。…
第四十四章被抓包这种巧合
石初樱这两天可是逍遥得很。
别人都忙得四脚朝天,只有她反而清闲了下来,什么事都有人去办,她只负责好好休息。不过,木华却是有事要办的,它得去给那些花草树木施法术,才能确保来年这些树结出好果子来。
大白天的当然不能去了啦,于是,石初樱打着静思的旗号,一到傍晚就闭了卧房的门,自己则揣着木华去了石狮子巷。这事自然不用瞒着无名道长,而无名道长也只瞥了她一眼,说了声:“早去早回,不许在外面玩耍!”
这话也就说说,这徒儿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反正也没人能欺负了她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师傅也是一样…
其实这么几棵花草树木对于木华来说是在不值一提,植物法术随便洒洒也就有了,不过,它不是打着耗费功力的旗号,要石初樱给他免费输些功力么,有便宜不占简直是自我毁灭啊!
石初樱尽管是第一次来自己以后的家,只她四目环顾也没什么兴趣大晚上的多看。把木华放在果木间干活,自己则先去看了云谷等摩云山上物品的存放情况,大体上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办了,倒是粮食窖过于气闷了,看来成亲后得处理一下,不然很多粮食放不住的。
出了粮食窖,石初樱微微感受一下,便几个轻跃朝着那些放置盆花的地方而去。这时间空屋子,里面临时放置着她的这些花草,再没别的物件。也没有看守,向来人家对山里的野花野草也不敢兴趣。
石初樱打眼一扫,只见花草已经稍微有些蔫了,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分别滴了几滴仙泉水在花盆里,眼看着花叶从蔫头耷脑慢慢变得花叶俏丽挺拔了,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石初樱一路往后花园的果木林去,路过后罩房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两盏灯笼移动过来。
快入冬的季节天黑得格外早些,此时离太阳落山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外面就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而只看灯笼由远及近了。
黑暗中传来说话声,一个略老些的声音道:“…筐子草鞋都带了好些来,可又有那些个百年药材,随便卖一根老参也值个好几百两,可见就不是个真穷的,你可别看走眼喽。”
另一个略年轻的声音道:“…要么这新夫人就是个太过仔细的人。咱们要是从老宅拨过来,按说是长辈府里送的人合该有些体面,应该涨涨月钱的,只看这抠唆样也未必能涨几个钱儿。”
“哎,听上头的吧,现在那边府里积年的奴仆不知道有多少,但凡有点有油水的差事都被有靠山的抢了去,这回要是往新府里送人进来,指不定就打破了头。”
“那是,新开的府邸,一进来就是坐地的老人儿,以后再进什么人也比不过去,合该咱们也走回鸿运,当一回老家人。”年轻的声音略显兴奋地说道。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先前各房的夫人也不是没这个打算,听说这位爷都给拒了,只说新夫人自己带了足够的人手,再进人以后看夫人进府后怎么说…我听说大夫人的屋里扫除一堆的碎瓷片…”
“我也听说了,连老太君也气得不轻,说溆二爷不敬重长辈呢…”
“所以啊,各房如今都盯着这边新府的动静,你瞧好吧…”两个人悄声说着话拐了个弯儿走远了。
石初樱不由摸了摸下巴,心话,这就来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等她进了门才开始呢,果然还是她太幼稚了。人家都先下手为强了,嗯,值得她拭目以待!
石初樱转了转心眼儿,再不理会这边,直接越过后罩房去找到木华,木华已经等了她一会儿,抱怨她太耽误时间。石初樱答应带她去逛夜市这才闭嘴了。
大楚的京城夜晚也实行宵禁,不过那是针对皇城周边几里范围内的地方,而对于住着一般官民的内城和外城来说要松散很多,巡城士兵在晚上9点前清街,五城兵马司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对夜行之人进行盘查。所以,京师的夜晚一片灯火璀璨,很是繁华。
石初樱怀揣着木华从一家挑着酒旗的饭馆跨出来,吃饱喝足之后的人一脸的满足,尽管木华不食人间烟火,看得见、吃不了,可这些都挡不住它看热闹的决心。
此时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品评这家的奶白鱼汤做得不错,要是能再放点她们山上的香草味道就更鲜美了…突然,石初樱感觉有一道异样的目光扫到她身上,她微一蹙眉,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石兄弟,别来无恙啊!”楚溆看着眼前的人,暗自磨牙: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大晚上的偷着出来下馆子?别以为换了男装他就认不出来了。